楚凌轩摔得七荤八素,脑袋懵圈儿,一时之间,回神不得。
后脚跟来的掌柜的顿时急得大吼一声,当即过来慌手慌脚的将楚凌轩扶着坐在了圆桌旁的凳子上。
叶嫤目光在楚凌轩面上仔细流转,只见他脸上赫然有道五指印,双眼迷茫放空,整个人墨发凌乱,衣衫不整,浑身上下也染着一道道醇酒的味道,完全像是刚从酒坛子里爬出来的一样。
只是,他也不曾真正的烂醉如泥,脸上也没有灼红成片,只是方才摔得的确是有些厉害,竟是呆了傻了似的回不过神。
“楚大公子?”
这时,平乐王再度朝楚凌轩兴味盎然的唤。
楚凌轩一动不动的坐着,似是没听见。
立在一旁的掌柜的浑身发紧,眼见平乐王眼角一挑,薄唇一勾,顿时觉得平乐王唇上那浅浅的笑容完全是在不怀好意的坏笑,掌柜的眉头一皱,甚是担忧,生怕这平乐王要朝自家公子生气,随即急忙抬手轻轻的戳了戳自家公子的胳膊。
这时,楚凌轩那双迷茫的双眼终是稍稍回神过来了,却是刹那之际,他竟是眉头紧皱,五官皱缩,嘴里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左手也急忙捧上了右手的胳膊肘,疼得龇牙咧嘴,“疼死小爷了!给小爷将那门槛铲了!”
他当即与那绊倒他的门槛杠上了。只道是方才那一摔,当真是疼得要命,骨头好像都要裂开似的,此际没痛昏都是好的了。
掌柜的下意识朝那门槛望去,有些犹豫,那门槛铲了多不好看啊,好歹是雅间,自然得有雅间的气质才是,自家公子自己眼神不好才摔倒的,与那门槛儿有何关系。
掌柜的一直在犹豫,只是正待思量着该如何劝自家公子时,楚凌轩已不耐烦的朝他怒吼:“还不快差人来铲?”
掌柜的被他这话吼得浑身一哆嗦,急忙点头称是,当即就要蹿出屋门去喊人,却是足下刚动一步,平乐王便已漫不经心的出声,“要铲门槛自然可以,只不过,得等本王离开后再铲。”
掌柜的下意识止步,满目无奈的朝自家公子望来,有意让自家公子拿主意,那阴晴不定的平乐王啊,他可不敢得罪。
却是平乐王这话也踩中了楚凌轩内心深处的傲气,他斜眼朝平乐王扫来,“小爷铲悦宾楼雅间的门槛关你何事?这悦宾楼是小爷的,小爷爱怎么弄就怎么弄。”
他如今本就在气头上,这平乐王竟还要给他找气受!
“你要怎么铲悦宾楼,自然是你自己的事。只不过,本王身为悦宾楼客人,自然也有说话之权。本王不喜你铲那门槛,至少在本王还在悦宾楼呆着时,便无人能动那门槛。”
仅是片刻,平乐王慢悠悠的再度出声,语气毫无半点的怒意与狰狞,则待这话落下,他开始朝掌柜的望去,示意他出去。
掌柜的浑身紧绷,甚是畏惧平乐王的眼神,待暗自咬了咬牙后,终究是全然妥协的溜之大吉。
楚凌轩此际已是顾不得掌柜的了,当即抬手撩起袖子,颇有要与平乐王大干一场的架势,“你今儿是来悦宾楼找茬的吧?小爷的岔你也找?这回,小爷可不会再让着你了,你胆敢在小爷面前指手画脚的威胁小爷,小爷就要和你一决高下,将你打得连你爹妈都不认识!”
说着,抬手蓦地拍在桌上,陡然起身,左脚也豪气冲天的踩到了圆凳上,气势如虹的吼,“敢不敢与小爷打一架?你若输了,你就给小爷滚出这悦宾楼去!”
他这两日的心头着实太憋屈太憋屈,抑郁了这么久,今早又被自家老爹追着打,着实是气坏了,闷坏了,如今平乐王还要在他面前作威作福,他自然是忍不了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但他在死之前就是要逮住这平乐王狂揍泄愤!
谁叫这平乐王喜欢恶对他呢,谁叫这平乐王要对叶嫤不好呢,谁叫他家那老头子今早竟然指着他的鼻子喊他去死呢!
他是那老头子的儿子啊,那老头儿竟然还喊他去死,即便那老头儿是盛怒之下才如此说的,可他楚凌轩当真了,也记下来了呢,心头也的的确确受伤失望了!虎毒尚且还不食子呢,他家那老头儿竟然喊他去死,甚至还说死了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那老头儿竟然比虎狼还毒!
越想,心头那些层层的复杂悲愤甚至绝望之感在剧烈的沸腾。
楚凌轩情绪越发激动,眼见平乐王一直坐在轮椅上不动,他面容越发狰狞,再度大吼,“你常日里不是凶得很么!这回还不敢跟小爷打了?你也怕小爷打死你啊!”
“本王是担心本王一失手,将你打死了。你本已是可怜之人,若还惨死,那冤屈之怨可得直冲云霄了,怕是奈何桥上也会悲愤到不愿喝孟婆汤,不愿投胎。如此,倘若你轮回不得,本王就罪过了。”
平乐王兴味盎然的道,说着,面上的笑容也越发的意味深长。
却是就因为他如此勾唇而笑,楚凌轩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平乐王那笑容着实是太过刺眼慎人,且还颇有一种落井下石的得意。
“你,你莫要欺人太甚!”他咬牙切齿的将平乐王凝着,心头的火苗子越发高涨。
眼见这二人就要当真杠上,叶嫤眉头一皱,终是出声道:“凌轩公子,且坐下来好生聊聊吧。如今我们正聊话,此际让他们铲门槛的确有所影响的,待我们离开后,你再让掌柜的铲这雅间门槛也是不迟。”
她这话染着几分宽慰之意,只道是楚凌轩哪里斗得过平乐王,今儿这楚凌轩本就被楚老爷打了,脸上的五指印也浑然未消,若这会儿再被平乐王欺负,她都会看不过去的。
且平乐王也偏偏不是个服软的主儿,是以一旦楚凌轩再在平乐王面前蹦跶,许是楚凌轩今儿当真要被打哭了。
这般一想,心头也是有些无奈,这楚凌轩看似傲慢得意,实则就是一根筋儿的大傻子,着实让人操心。
奈何她这话一出,楚凌轩顿时不可置信的朝她望来,满面的悲愤与失望,“你竟然还帮他?他上次都差点害死你了,你还帮他!”
叶嫤神色微动,缓道:“你先坐下来!”
楚凌轩立在原地不动,仍旧满目起伏的将她凝着,情绪仍也在层层沸腾,压制不得。
叶嫤暗自一叹,只道是楚凌轩与平乐王这两个京中极品撞到一起,那铁定是没什么好事,也安分不了的。她若要过问铺子开张之事,便也只能让楚凌轩尽快的平复心绪,从而好生与他交涉。
这般一想,倒也不想浪费任何时间,仅转头朝平乐王道:“王爷,此番气氛,着实不利于妾身与凌轩公子谈要事,不如,妾身与凌轩公子还是去别的雅间谈事可好?”
只有这样,楚凌轩才会不受平乐王影响,才会好生与她聊话。
平乐王眼角一挑,落在她面上的目光微微一深,却是没吱声儿。
叶嫤咧嘴而笑,态度恭敬,眼见他一直不说话,便柔声道:“王爷不说话,便该是同意了,那妾身与凌轩公子就出去了。”
说完,便立即起身,招呼楚凌轩与她一道出去。
楚凌轩心情顿时好了些,挺直了身板,抬高了下巴,目光斜斜的朝平乐王扫来,两只大鼻孔赫然的对着平乐王哼一声,得意道:“你要坐在这雅间,那小爷将这雅间让给你就是,小爷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便是!”
说着,转身要出门朝叶嫤跟去。
平乐王却不恼,狭长的双眼朝楚凌轩落来,“闻说凌轩公子已是定亲,不久便要完婚,本王也大人不记小人过,待你与苏若溪成亲之日,本王也会施舍你一份大礼。”
楚凌轩浑身一僵,待回神过来,再度朝平乐王冷哼,“小爷可没答应什么亲事,也没定什么婚约,王爷可莫要信口开河坏小爷名声。小爷可是正儿八经的黄花之男,从上到下都是干干净净,王爷的那份儿大礼,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这话一落,眼见叶嫤早已出门不见,他心口一紧,此际也顾不得平乐王了,当即小跑出门跟去。
一时,雅间的气氛也彻底静了下来。
平乐王修长的指尖把玩儿桌上的空杯,眼中有深邃之色滑动,起起伏伏,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与情绪来。
则是不久,他再度将掌柜的唤来,让掌柜的立即上菜,且还专程点了一瓶子悦宾楼最好的醇酒,只是待掌柜的领着人将菜肴与醇酒齐齐摆放在他面前的圆桌上时,他却一直坐着不动,竟也没用筷子吃上一口。
而此际,叶嫤已被楚凌轩拉到了三楼。
此际的三楼,也浑然不是往日的那般风情,地面到处都是横斜倒落着的酒壶,周遭各处的摆设也齐齐倒塌,所有的摆设与杂玩儿全数狼藉的摊在地上。
放目望去,整个三楼一片狼藉。
叶嫤扭头朝楚凌轩望来,忍不住道:“凌轩公子是在这三楼打了醉拳么?”
“小爷可没醉。小爷只喝了几口酒罢了,其它的酒都被小爷生气的摔了倒了。”楚凌轩也不觉得尴尬,下意识就回了一句,随即便抬脚过去将不远处的圆桌稍稍收拾了一下,招呼叶嫤过去坐。
叶嫤并未拒绝,待坐定在圆桌旁时,才低声问:“楚老爷今早为何打你?”
她这话问得极其直白,楚凌轩却听得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