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朵牡丹,的确别致。凌轩公子的欣赏之能着实令人惊诧。”叶嫤微微而笑,懒散回了一句。
楚凌轩却听不懂她这话掩藏着的意思,仅是笑嘻嘻的点头道:“那是当然。小爷表妹画的画自然别致,比谁画的都好看。”
叶嫤抬手扶了扶额,不说话。
苏若溪则满目敌对的将她望着,开门见山的问:“叶姑娘此番来寻表哥作何?”
“有要事。”叶嫤回得自然,“苏姑娘可要先行回避?”
这话可谓是浑然未给苏若溪面子,且语气中还染着几分强势的逼迫之意,苏若溪差点气得岔气,猛的咳嗽起来。
楚凌轩顿时急了,当即抬手轻拍苏若溪的后背,扭头朝叶嫤望来,“你瞧你,都将小爷表妹气着了。不就是要借一步说话么,小爷与你去二楼说就行了,你又何必要让小爷的表妹回避呢。”
叶嫤有些忍不住笑,装模作样干咳一声装严肃。
苏若溪更是气得厉害,朝楚凌轩冷哼一声,手中墨笔陡然朝面前画纸上那朵牡丹扔去,瞬时,墨笔哗啦而过,好端端的牡丹花也被墨迹彻底染乱。
楚凌轩怔住。
苏若溪也不打算忍了,扭头便朝楚凌轩望来,“表哥是想抛下若溪与叶姑娘去二楼说话?表哥莫要忘了,今日是你邀若溪来这悦宾楼的!”
楚凌轩眉头一皱,心头摇晃不止,总觉得表妹这话似是在哪里听过。
“是啊表妹,今日的确是表哥邀你来这儿的,表哥今日就是要一直陪着你啊,可叶嫤她不是有要事要和我说么,我方才也与你说过的,我以后是要奋发图强让所有人都对我另眼相看的,我这不是想努力么,叶嫤又能帮到我,是以我才要和她去二楼商量事的。”楚凌轩紧着嗓音解释。
却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苏若溪更是怒得发抖,“她能帮到你?表哥莫不是糊涂了吧,她一个被平乐王嫌弃的女人有何本事帮到你?她自己在平乐王面前都是自身难保了,表哥非要与她套近乎么?到时候平乐王生气杀她,表哥还要被她牵连,你可有想过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怎就这般糊涂!”
“表妹,她好歹是表哥的救命恩人,你怎能如此说她。好了好了,我不和她去二楼就是了,你也莫要生气了。”
楚凌轩顿觉头大,急忙宽慰,说着便扭头朝叶嫤望来,极其无奈的道:“要不,你有什么话在这里和小爷说吧。”
叶嫤并未立即言话,目光仅朝苏若溪扫去,只见她怒得满面通红,脸色也沉得不能再沉。却待视线稍稍往下一扫,便见她脖子上,也仅佩戴了一只鸳鸯锁。
叶嫤深吸一口气,如同看傻子似的看向楚凌轩,楚凌轩被她这般眼神盯得心头发毛,当即垂头瞧了瞧自己今日的衣着,觉得没什么异样,而后又抬头朝叶嫤望来,“你这般看着小爷作何?”
“在看傻子蠢材之辈是何相貌。”叶嫤回得自然。
楚凌轩蓦地一怔。
叶嫤当即转眸朝苏若溪望去,直白的问:“苏姑娘脖子上倒是仅挂了一只鸳鸯锁呢,不知,另一只鸳鸯锁呢?”
苏若溪脸色一变,落在叶嫤面色的目光越发狠烈,“关你何事?”
“凌轩公子也曾救我于水火,我自然不愿他被人当做傻子耍,是以,凌轩公子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且苏姑娘脖子上挂着的鸳鸯锁,也有我大半的功劳,我自然得确定那对我费心费力得来的鸳鸯锁,是否落在了鸳鸯之人的身上。”叶嫤淡道。
本也是没打算理会楚凌轩这些烂事,只奈何,大抵是上次挨揍之际楚凌轩突然冲了出来,将她从拳脚之下拉回命来,那时之际,竟破天荒的觉得楚凌轩也是高大威猛,犹如天神。
那时之际,心有颤动,便对楚凌轩也改变了看法。她叶嫤不曾有过什么朋友,如今也不曾想过要对谁人好,但楚凌轩既是入了她的眼,对她也耿直诚恳,她自然,也有意掏出半点真心来对待他。
只奈何,这话一出,苏若溪便怒得哭了起来,开口便道:“那只鸳鸯锁究竟何在,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在我面前如此得意妄为,作威作福!”
她这一哭,顿时将楚凌轩的心都要哭软了。
叶嫤淡道:“脚踏两只船这戏码,我此生最是厌恶。苏姑娘若爱莫公子,便好生爱,莫要给凌轩公子希望又给他失望,你若爱凌轩公子,那便一心一意与凌轩公子在一起,好生莫公子忘了……”
不待叶嫤道完,苏若溪怒吼道:“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说着,扭头朝楚凌轩望来,哭得肝肠寸断,“表哥,若溪不喜欢她,你将她赶走,赶走!你以后也莫要接触她了,她是要挑拨你我关系,她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你快将她轰出去!”
楚凌轩眉头紧皱,扭头朝叶嫤望来,“你就别给小爷添乱了,快些离开。”
叶嫤神色微动,一动不动。
楚凌轩脾气一来,咬着牙吼道:“走!快点走!别逼小爷轰你!”
这话虽是怒话,但入得叶嫤耳里,终究是稍稍在她心头激起了半许波澜。
此番也谈不上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失望罢了,且还是意料之中的失望。
终究是青梅竹马,楚凌轩这傻小子又怎能彻底放下,被人耍得团团转都还不自知,奈何她有意拉他一把,楚凌轩却也不愿领情,如此也罢,楚凌轩自愿选这条路,她既是仁至义尽的劝过了,便也算是还他的救命之恩了。
思绪至此,一言不发的转身便走,甚至连与他商量客栈生意之事都没心思再提。
眼见叶嫤消失在拐角处,脚步也一声声的渐行渐远,楚凌轩脸色一僵,心口一空,总觉得像是失去什么一般,空荡荡的,虚得发慌。
叶嫤毫无任何停留,一路出得悦宾楼。
楼下的两个王府侍卫也已夺回了剑,当即亦步亦趋的朝叶嫤跟来。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叶嫤也无心晚膳,更也无心回得王府,仅是踏步行至了那处京中最大的湖旁,坐在湖边吹风。
心境莫名的平静,波澜不起,整个人稍稍合眼,鼻里闻着浅浅的湖水气息,甚是放松。
不久,圆月缓缓爬上了天空,湖中几艘画舫也染上了灯火,稍稍将周遭照亮,叶嫤放目朝那些画舫凝着,没心思回王府去。
王府也终究不是她的归处,尔虞我诈让人心累,叶家也不是她的家,亲情凉薄冷冽似霜,是以,偌大的京都城,偌大的大昭之国,她突然不知道何处之地才能让她稍稍容身。
思绪幽幽远远,逐渐失神。
却是许久后,一道柔和之声扬来,“姑娘坐在岸边发呆作何,可是有心事?”
叶嫤这才回神过来,循声望去,便见一艘画舫不知何时行至了她面前的湖边,且那画舫上站着的女子正朝她笑得柔和。
这大半夜的,肚子乘船游湖之女,不是风尘之女,便是胆大异样之人。且那女子虽是笑着,但眼底却又冷波与硬狠之色浮动,似是并不好惹。
叶嫤心有戒备,按捺心思的轻笑两声,“没什么心事,不过是想吹吹夜风罢了。如今吹够了,便回府去了。告辞。”
说完,便当即要起身,却是不及动作,那人手中陡然有条长绫飞出,一把裹住她的腰身,猛的一扯,便将她腾空扯上了画舫。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惊得在旁的两名侍卫反应不得。
叶嫤整个人狠狠砸在地上,却来不及顾得身上的疼痛,仅强行镇定,半眯着眼睛朝那女人问:“你是什么人!”
女子轻笑,“自然是杀你的人。”
说着,抬手蓦地朝岸边一拍,画舫顿时飞似的朝反方向滑动,叶嫤当即扭动身子朝画舫一边挪去,而后挪到了画舫的边缘,不动了。
那女子则轻笑两声,缓步过来站定在叶嫤面前,朝叶嫤道:“王妃莫要害怕,我的刀很快的,绝对一刀便能割下王妃的脑袋,不会疼的。”
“本妃何处得罪了你,你要如此害本妃?”叶嫤问。心头却是越发复杂,只道是这女人这回唤她唤的是王妃,竟对她的身份如此了如指掌。
“有人花重金买王妃的项上人头,我也只是拿钱办事罢了。呵,王妃,对不住了。”
说完,手中顿时多了一把匕首,猛的要朝叶嫤脖子割来,叶嫤卯足了劲儿,使出浑身力气猛的滚下画舫,刹那,女人冷哼一声,当即要扯缠在叶嫤身上的白绫,却是不及动作,身后顿时有衣袂翻飞之声响起,而后刹那,寒光晃晃的长剑袭到了眼前。
女人惊了一下,只得放弃白绫,当即恶斗,却是骗了之际,寡不敌众,手臂陡然被划出来了一道血口子。
女子眉头紧皱,也不恋战,得了空档便飞身而跃,整个人如同夜里的鬼魅一般彻底飘远。
几个黑衣人正要追,另一名黑衣人当即道:“王妃要紧!”
几人这才回神过来,急忙伸手去拉白绫,却是将白绫拉起,只见白绫的另一端已不见人影。
暗卫们脸色骤变,最初道话的那人当即扭头朝焦灼立在岸边的两个侍卫望去,紧着嗓子道:“速回王府去告知王爷,王妃遇险失踪!”
岸边的两名侍卫当即白了脸色,浑身颤了颤,额头顿时冷汗直冒。
此际刚入夜不久,平乐王还在屋中懒散看书。
有了藏獒的守着,柳楚楚竟也不敢主动来主院见他了,只是每隔一个时辰便会遣婢子过来邀他过去一见。
平乐王故作不闻,毫无反应,苏晏只得朝传话的婢子吩咐几句,让婢子回去好生应付柳楚楚,就说王爷身子不适,正在屋中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