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还是收敛了心绪,不敢在他面前太过激他,仅是垂头下来,极为恭敬的道:“妾身不敢。”
平乐王冷笑一声,目光仔细在她身上打量。
叶嫤故作淡定,静静的坐着,模样恭顺,一声不吭。
待得许久后,平乐王才慢条斯理的道:“本王早已说过,自打你入得平乐王府,你的性命便掌控在本王手里,本王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你若胆敢在本王面前兴风作浪,或者想在本王面前耍小聪明的逃走,只要你这般做了,那你便好生祈祷不要被本王抓回来,要不然,一旦本王抓到你了,定让你……生不如死。”
叶嫤心口猛颤,手脚突然有些冰凉,待沉默片刻后,才低哑道:“妾身知晓,王爷放心便是。妾身既是与王爷有一年之约,无论如何,妾身都会遵从这个约定。”
她这话说得认真,却是在委曲求全的应付。
以后的事,谁又知道呢,平乐王再狠再狂,总不能真正的一手遮天吧,毕竟,即便他有通天之能,他也只遮得住大昭的天而已,而其余诸国的天,他自是没那本事遮了。
倘若她叶嫤有朝一日能有机会逃至其余之国,平乐王要想抓他,便也绝非容易了。
思绪翻腾,叶嫤心头越发坚定。
忍辱负重也是另一种求生,倘若日后当真涅盘重生了,那时候,谁输谁赢,谁卑谁主,自然也会彻底的颠覆。
是以,她必须得等待,卑微的,等待。
眼见叶嫤低眉顺眼的妥协,平乐王面上的线条才开始逐渐柔和。
却是不久,马车便停了下来,车夫在外恭唤,“王爷,宫门到了。”
叶嫤并无耽搁,先行下车,平乐王随后被宫门随行而来的侍卫扶着下车,并顺势坐定在了轮椅上。
叶嫤手指的伤仍是未好,奈何平乐王不打算怜香惜玉,指明让她亲自推车。叶嫤仅是淡笑着,也不反抗,推着平乐王一路入得宫门。
天色虽是黄昏了,但温度仍是未曾降下来,周遭仍旧是闷热成片,平乐王也极为难得的有些热了,自宽袖中抽出水墨扇来,慢条斯理的摇着。
叶嫤推车推得满头是汗,朝平乐王冷眼的扫了扫,不说话。
则是不久,平乐王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稍稍回头过来,兴味盎然的朝叶嫤问:“爱妃可知今儿你随本王入宫作何?”
“见太后娘娘。”叶嫤回得自然。
“见皇祖母作何?”他又问。
叶嫤蓦地一怔,心有疑虑,不说话。
她的确不知此番来见太后作何,今日那向她传话的王府婢子只是说是平乐王吩咐她与他一道去见太后,仅此而已,而至于去见太后作何,有何目的,她自是不知。
难不成,今儿他又有算计,又打算拉她叶嫤当陪衬,当挡箭牌?
心思至此,叶嫤心神顿时沉了大半。
她本还想着柳楚楚与晴羽入府了,平乐王要算计女人的话,亦或是要拉女人当陪衬的话,自然也可拉柳楚楚与晴羽这二人入水才是,却不料她都点拨柳楚楚了,让柳楚楚好生寸步不离的守着平乐王,奈何平乐王仍是越过了柳楚楚与晴羽二人,盯上了她叶嫤!
是否是算计一人也会算计成习惯,会上瘾,从而以后的每番算计,都会一直拖着那人,将她往死里连累?
越想,心情着实好不起来。
平乐王扫她两眼,也未再继续问话,仅是扭头回去,沉默了下来。
叶嫤推着平乐王一路往前,待得不久,便抵达了太后寝殿。
奈何今日的太后,却一直斜靠在榻上,面色微白,咳嗽不止。平乐王入殿之后,便一直呆在太后榻边,抬手握住太后的手,温声道话
叶嫤静静立在一边,一言不发,心头却是了然过来。
难怪昨日平乐王入宫之后久久不归,原来是太后病了,是以平乐王昨日该是一直在宫中陪伴太后,才会晚归。
只是叶嫤终究不曾料到,如平乐王这般两面腹黑之人,在太后面前却像是发自内心的温柔与体贴,且他满身的锋芒与玩世不恭似的闲散之气全数被收敛起来,整个人温润儒雅,颇有几分人如玉的雅致与风华。
叶嫤神色微动,思绪一点一点的开始翻腾。
却是不久,太后突然抬头朝叶嫤扫了一眼,而后虚弱带笑的朝平乐王道:“哀家想与你王妃说些话,子玉先出去避避。”
叶嫤猝不及防一怔,下意识朝平乐王望去。
平乐王则笑得自然,“皇祖母要与她说什么话呢,竟还要孙儿回避……”
太后笑笑,“自然是贴己的话。”说着,不待平乐王反应,便让恭立在一旁的宫婢推平乐王出去。
平乐王略是无奈,只得妥协,只是被嬷嬷推着离开之际,竟蓦地抬眸朝叶嫤扫来,那双漆黑的瞳孔里,竟无半点笑意,反倒是冷光重重,威胁之至。
叶嫤心口一沉,自是明白平乐王这是在威胁她莫要在太后身边不恭或是乱说话。
亏得她方才还在心头赞他不怒不威的时候竟是王风华如玉,如今瞧来,她的确是看走眼了,平乐王这匹恶狼怎么可能风华,怎么可能人如玉啊,明明是人面兽心才对。
叶嫤仅与他对视一眼,便已挪开了眼。
待平乐王被嬷嬷推出寝殿后,太后朝殿中的嬷嬷使了一记眼色,嬷嬷当即会意过来,搬了跟矮凳放在太后榻边,太后这才抬头朝叶嫤望来,“坐下吧。”
叶嫤神色微动,极是恭敬的朝太后弯身一拜,随即上前两步,在嬷嬷搬来的那只矮凳上坐下。
“王妃觉得,子玉此人如何?”太后开口便这般问,嗓音略是有些幽远与叹息,一时半会儿倒让叶嫤有些摸不透她的心思。
叶嫤心有谨慎,只道是平乐王声名狼藉,不得宫中之人喜爱,待独独宫中太后对平乐王宠爱有加,是以在太后面前,她绝不能在她面前说平乐王的半句坏话。
心思至此,叶嫤仅低低的垂着头,恭敬道:“王爷丰神俊朗,磅礴大气,乃顶天立地的男儿。”
却是这话一出,太后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以前,哀家也有意为子玉指婚,也曾让哀家看重的那些姑娘评价子玉,但那些姑娘,皆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无法作评,倒是王妃你,竟能如此从容的在哀家面前连说子玉的几个好,呵,哀家便问你,你当真觉得,子玉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叶嫤恭敬道:“妾身的确如此认为。王爷在妾身眼里,本是俊朗风华,气质独特。”
“那你喜欢子玉吗?”太后又问。
叶嫤怔了怔,犹豫片刻,委婉道:“妾身是王爷的王妃,妾身自然以王爷为天。”
“好一个以子玉为天。王妃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着实厉害。如子玉那般声名之人,王妃竟还能评价出一个‘顶天立地’来应付哀家,王妃如此胆子,谁给你的?”太后嗓音仍是极为缓慢,听不出情绪。
叶嫤则心生无奈,浑身也稍稍紧绷。
却是不敢耽搁,当即起身朝太后跪了下来,紧垂着头,恭敬道:“王爷在妾身眼里,的确是顶天立地。就如王爷无论面对什么危难,都会从容不惧,便是受伤了,也不会如常人那般疼哼出声,而是会一直忍耐。且这些日子与王爷相处,王爷对妾身也是不薄,甚至也不曾如外界传闻那般喜怒无常的伤害妾身,是以,妾身并不信外界传闻,妾身只信妾身眼中看到的王爷,妾身评价王爷顶天立地,也是发自妾身肺腑,并无虚言。”
说完,恭敬磕头在地。
太后目光抑制不住的跟着紧了紧,片刻之后,才低声道:“起来吧,哀家又非是在责怪你。”
“多谢皇祖母。”叶嫤急忙道话,随即站起身来。
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子玉是哀家最是不放心的一个孩子,那孩子自小吃苦太多,即便后来变得暴躁顽劣,哀家对他,也是心疼多过责备。而今,你是唯一一个不得子玉抗拒的女子,也曾几次将子玉从鬼门关拉回,无论你对子玉评价如何,感觉如何,哀家都是要谢你的。”
叶嫤怔得不轻。
从不曾想过高高在上的太后竟会对她说如此之话。
她心绪顿时起伏,有些惶恐不安的道:“皇祖母过奖了,妾身既是嫁入了平乐王府,对王爷好也是应该的。”
太后笑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言行有度,哀家甚是喜欢。当初你自请嫁入平乐王府冲喜,哀家对你,是有所成见的,本也以为只要子玉醒来,你定会被子玉赶出王府,不料你竟一直安然无恙的在子玉身边呆了下来,如此看来,你不仅识大体,也能在子玉面前知进退。且这世上能得子玉赏识的人不多,更何况,你还是个女子。”
说着,嗓音越发的幽远开来,“子玉此人,本性不坏,只是脾气偶尔收敛不住罢了。但如今,你既是已成子玉的王妃,且得子玉包容,哀家便问你,你可否彻底放下你与汾阳王府世子的旧情,一直一心一意长伴子玉左右?也不是哀家要为子玉说好话,子玉此人,的确不如传闻那般不好,只要你用心对待,子玉也会用心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