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楚楚顿时反应过来,却又觉得一下子就要主动请求子玉要入住他的侧屋,着实是有些尴尬与害羞。
她再度垂下头去,扭捏着点了头。
叶嫤扫她两眼,目光便朝她身边的晴羽望去。
比起柳楚楚的欣悦与羞涩,晴羽面色有些发白,眼中仍是有层层的悲伤与畏惧在浮动。眼见叶嫤正朝她打量,她忙低头下去,浑身紧绷,不吱声儿。
叶嫤缓道:“本妃与柳姑娘倒是相识,却不知晴羽姑娘是哪家之人。”
这话是对着晴羽说的,嗓音放得有些轻和,但晴羽却浑身颤了颤,不言。
柳楚楚眉头一皱,出声为晴羽回了话,“她是京郊一村落中的农家姑娘,不得家中之人喜爱,好像以前子玉去郊外游走时与她有过几面之缘,怜悯于她,是以这回便一并将她安排着入了王府,也算是救她于水火了。”
说着,敛却了面上的羞涩,极是无奈失望的道:“子玉,是真正的心好。”也因太过心好,容易在不知不觉终伤害到人。
这话入耳,叶嫤并不相信,目光仅朝晴羽的面容与脖子扫去,只觉皮肤白皙细腻,整个人明明是一身养尊处优的模样,哪有半点农家姑娘的粗糙。
是以这晴羽的身份,绝对是大有来头,许是比柳楚楚的身份还要来得特殊。
只是,叶嫤也不打算在柳楚楚面前拆穿,仅是故作悟然的道:“原来如此。王爷,倒是着实怜香惜玉了,是个好人。”
她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说完,便开始找借口要休息,柳楚楚本也只是过来走个过场,好让平乐王知她识大体,而今过场走完,自然也无心多呆,只是与晴羽一道告辞离去。
半道上,晴羽与婢子一道回住处休息了。柳楚楚则随着婢子一道朝平乐王的主院行去,而后软磨硬泡的在平乐王主院的侧屋。
平乐王随了她去,毕竟只是一间侧屋而已。
但平乐王终究不曾料到,柳楚楚竟也不打算真正回侧屋休息,整整一个下午,都一直坐定在他的门外,一会儿绣花,一会儿整理妆容,一会儿喝茶,一会儿起身来回徘徊,反正就是一刻都不离开他的屋门,随时等着他传唤。
平乐王静坐在屋中,屋门紧闭,抽了眼角。
趁着柳楚楚终于坚持不住跑去如厕的空挡,苏晏入了平乐王的屋来,有些忍不住笑,“王爷,柳楚楚该是打算要一直守着王爷了,若是王爷今下午一直不见她,她怕是得守到黄昏。”
他跟了自家王爷这么多年,何曾见过哪个女子对自家王爷如此执着与纠缠。
自家王爷在京中的风评可谓是极为狼藉,满京的女儿对自家王爷皆是畏惧忌讳,但凡稍稍信传闻的女子,都不敢与自家王爷有任何的沾染。
如今倒好,柳楚楚陷在了自家王爷的温柔梦里,罔顾身份,罔顾传闻,竟是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
平乐王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凉茶,“棋盘上的棋子太过配合与听话,倒也不是件好事呐。”他这话说得漫不经心,苏晏有些听不出他话中之意。
则又是片刻之际,平乐王突然勾唇而笑,“这腿脚不便啊,着实是去哪儿都不方便,成日闷在王府也是无趣,便突然想养些小东西了呢。”
苏晏心口微微一紧,自是觉得自家王爷这话并非简单。
待沉默一会儿,他才缓道:“王爷想养什么?”
“猫兔之类,本王养着难免失了英气,鸟雀之类,又太小无趣。是以,本王思来想去,还是,养只獒犬吧。”平乐王慵懒自若的道。
苏晏眼角一抽,干咳一声,缓道:“藏獒之类,极为凶恶,王爷若是养獒的话,许是有危险。”
平乐王轻笑两声,“本王只逗弄它,又不亲自喂它,怕什么危险。你今儿便去为本王买只獒来,要大只点儿的,买来便拴在本王主屋外的廊檐上。”
苏晏心头一派通明,面露憋笑,点了头。
等柳楚楚如厕完毕并急急归来时,苏晏早已从平乐王屋中出来了。
眼见平乐王的屋门一直紧闭,柳楚楚极是担忧,忍不住亲自找上苏晏,柔声问:“王爷屋中这么久都无动静,可会出什么事?要不,苏大夫进去看看?”
苏晏一本正经的笑,“柳姑娘莫要担心,王爷近些日子腿脚受伤,大概是吃了一些调养之药的缘故,便极为嗜睡,许是这会儿仍还在睡觉。”
柳楚楚满心无奈,点头离开,随即仍旧回到了平乐王屋外坐定,一直安安心心的守着,想着只要子玉醒来,她便能急忙入屋去扶他下榻,为他洗脸擦手尽心服侍。
奈何黄昏之际,平乐王的屋内终于传来了动静,只是,平乐王开口唤的不是她,而是苏晏。
柳楚楚顿时来了精神,急忙要立即冲入门去,哪知苏晏竟如鬼魅似的迅速飘到了她身边,先她一步开了门,入了屋。
却是刹那,屋门啪嗒一声又被苏晏干脆的掩上,将没来得及入门的柳楚楚关在了门外。
柳楚楚怔得不轻,待回神过来,着实是气得咬牙切齿。
那苏晏怎能对她如此无礼!不过是子玉身边一个医官罢了,怎还能在她面前甩门!
柳楚楚一肚子气,想着等平乐王唤她时定要好生告苏晏一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却是不久,苏晏推着平乐王双双出门,她甚至来不及道话,平乐王便已满目无奈的朝她望来,“楚楚,你先在府中好生休息,皇祖母召我入宫去,待我出宫之后,再来陪你。”
说完,便被苏晏匆匆推走。
整个过程,柳楚楚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柳楚楚心头莫名的酸涩不已,当即忍不住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
平乐王与苏晏都未回头,一路往前。
而待抵达府门处时,此际,府门外已是有辆马车正原地候着,苏晏抬头朝那马车扫了一眼,目光便朝车夫望去,“王妃可上车了?”
车夫恭敬的点点头。
苏晏也不耽搁,待将自家王爷与轮椅一道送入马车后,才转身回了府门,有意要去为自家王爷安慰安慰柳楚楚,好生灭火。
此际,叶嫤正于马车地板上盘腿而坐,没打算与平乐王一道挨着坐在马车的座位上。
她是前一刻才接到入宫的消息,因着不愿被平乐王找茬,便早早出府在此等候了。
待平乐王上车之后,她便一直斜靠着车壁假寐,无心与平乐王多言,然而平乐王终究是个极其煞风景的人,没打算让她好过,开口便问:“今儿柳楚楚可是将本王守了一下午呢,爱妃指使的?”
他这话问得极其直白,颇有几分质问的架势。
叶嫤终是将眼皮掀开,故作朦胧无知的道:“妾身不知王爷在说什么。”
“爱妃还想装糊涂?府中的任何风吹草动,爱妃以为能逃过本王的眼?你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你以为本王当真不知?”平乐王漫不经心的笑,那笑容仍旧是虚浮表面,不达眼底,阴森森的。
叶嫤难得坐直身来,弯着眼睛笑得自然,“瞧王爷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怎会知晓王府任何之地的风吹草动啊,倘若当真如此,那王爷你且说说,今儿妾身小院角落的那棵歪脖子树被风吹动了几回?”
平乐王眼角一挑,“爱妃当真要如此与本王说话?”这话稍稍染了半许威胁。
叶嫤面上的笑容也稍稍掩下,心生冷讽,随即也不打算委婉,“王爷让妾身去城南买奴,不就是为了让柳楚楚入府服侍王爷吗?既是如此,妾身怎能不配合王爷啊,妾身身为王爷的王妃,凡事都会站在王爷的立场为王爷考虑,是以,王爷腿脚不是不方便么,衣食住行不都得让人照顾么,王爷既是喜欢柳楚楚,柳楚楚也喜欢王爷,妾身自然得稍稍提醒柳楚楚,让柳楚楚对王爷尽心竭力服侍呀。”
说着,嗓音一挑,“怎么,妾身处处为王爷着想,柳姑娘也会一心一意伺候王爷,难道王爷竟还不满了?”
“本王与柳楚楚之间的事,岂是爱妃能插手的?”平乐王懒散慢腾的问。
叶嫤回道:“妾身没插手,只是在柳姑娘面前插了句嘴罢了。但若王爷执意对妾身找茬,且仍是看妾身不顺眼,又或者想让妾身为柳姑娘腾出王妃之位,妾身也会尊重王爷的意思,自请下堂的。”
说完,柔弱无奈的将平乐王望着,眼中的神情俨然是在说你看我多为你着想,多深明大义。
奈何这话一出,平乐王便已稍稍沉了脸色。
他落在她面上的目光也稍稍变得锋利,“爱妃是何等的急不可耐,连名声都不愿顾及了,竟想自请下堂离开王府?”
叶嫤装不下去了,仅道:“妾身的心思,王爷不是知道么。”
平乐王眉头几不可察一蹙,却又是片刻之际,目光已慢腾腾的从叶嫤身上挪开了,突然轻笑一声,“本王对你不好么?供你吃供你住,还为你在叶府出头。爱妃便是如此狼子野心,利用了本王的庇护之后,便要开始过河拆桥?”他这话似如玩笑,语气也没带任何威胁。
然而这话入耳,叶嫤的脸色却抑制不住白了白。
过河拆桥?
这么大顶帽子强行扣在她脑袋上着实是沉甸甸的,都快将她的脖子压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