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不是早与爱妃说过了么,本王喜欢银子,当初在船上时,便交代爱妃入了汴京之后必须要在两日之内凑足五万两银子,如今期限已过,爱妃迟迟没兑现。本王最多再等爱妃两日,若爱妃仍是凑不足五万两银子,本王便会用你身子骨来赚银子了。”
用她的身子来赚银子?
叶嫤心神一紧。
平乐王兴致缺缺,脸上挂上了成片成片的扫兴之色,“没想到爱妃的手都成这般狰狞样了,但出手速度仍是分毫不减,也是难得,就不知爱妃的手指全数康愈,是否能抚出铿锵尖锐的战曲,若能,日后沙场点兵,爱妃便也可随军征战了。”
说完,缓缓起身,已不打算再与叶嫤玩儿下去了。
叶嫤跟着他一道起身,努力将起伏的心绪压下,“王爷不玩儿了?”
平乐王淡道:“本王平生最是不喜谁人敢对本王说王八二字,爱妃今儿胆大的说了这二字,已惹本王不高兴了,若再多留,爱妃的脑袋许就不保了。”
说着,转眸朝叶嫤望来,还打算继续威胁几句,没想到叶嫤突然恭恭敬敬的垂头道:“妾身恭送王爷,望王爷回屋后也早些休息。”
平乐王碰了软钉子,到嘴的话再度噎住,随即朝叶嫤盯了几眼,冷哼两声后,才转身离去。
直至平乐王彻底离开,叶嫤才再度坐定在软塌,兀自沉默。
她在等芷墨。
屋外,不住的传来扫地泼水之声,侍卫要将地上杀伐过后留下的血迹全数清扫。
却是半个时辰之后,芷墨当真是被苏晏送回来了,眼见叶嫤屋门大敞且屋内还亮着灯,芷墨愕然的跑来叶嫤屋中查看,便见叶嫤正坐在榻上并未休息。
“这么晚了,小姐怎还没休息?”芷墨小跑几步上前站定在叶嫤面前。
叶嫤这才回神过来,敛神收心的朝芷墨笑笑,不答反问,“你方才去哪儿了?”
“今夜苏大夫与奴婢说,王爷吩咐奴婢与客房服侍的几个婢子一起出府去为他买几身女子穿的衣裙,奴婢怕影响小姐休息,便没给小姐说。”说着,眉头一皱,忍不住回头朝门外瞧了瞧,继续道:“小姐,苏大夫他们大半夜的在地上泼水作何?”
“夜里太过闷热,泼水降暑而已。”叶嫤顺势回了句,随即话锋一转,“你今夜外出也该是累着了,早些下去休息吧。只是,下次平乐王要事再使唤你做事,你无论如何都得提前与我说一声。”
芷墨点点头,不再耽搁,转身出屋,而后在屋外为叶嫤掩上了屋门。
叶嫤缓缓起身,褪了外裙重新躺在了床上。
双眼稍稍一合,但心思浮动,神智清明,竟没有一点睡意。
平乐王果然没骗她,芷墨的确是被支走了,连带客房服侍的那几个楚府侍奴也被支走了。
如此看来,平乐王也非真正歹毒,毕竟,他还是知晓将这些无辜之人都全部支走,避免伤亡,只是她叶嫤本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却独独没有在被支走的名单里,那平乐王不认为她无辜,更也是有意要将她拖下水的。
心神越发的复杂厚重,更无睡意。
叶嫤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宿未眠。
翌日一早,她主动找去了楚凌轩的住处,本以为楚凌轩还没起来,不料楚凌轩早已起来,如今正在吃早膳。
眼见叶嫤来,楚凌轩朝叶嫤扫了扫,膈应得差点将嘴里的粥吐出来。
“小爷准你进来了么?”他开口便是这话,态度恶狠。
只是这话刚落,便又格外的懊恼,怎这回又是他主动和她说话了!
这女人当真是有毒!
叶嫤慢条斯理的坐在楚凌轩身边的圆凳,“你也没有不准我进来,我怎还不能进来了?”说着,丝毫不给楚凌轩会呛的机会,继续道:“凌轩公子如今也是回了楚府了,昨夜狩猎之时许下的承诺,可要兑现了?”
楚凌轩顿时谨慎的将叶嫤瞅着,“不就是一千两黄金么,小爷还会当真水了你?你先将玉佩还给小爷,小爷立马就将黄金折成银票给你。”
“我还是认为,一手交钱一手交物好些。”
楚凌轩冷眼盯她,眼见叶嫤态度坚决,且摆足了他今儿若不给银票她就不会走的架势,他顿时有些头大,又想着昨个儿马车里与自家表妹的承诺,一咬牙,不耐烦的吼道:“得,得,若不是小爷今日赶时间,怎会对你妥协!小爷给你银票就是!”
说着,气鼓鼓的站起身来,朝屏风里面行去。
叶嫤神色微动,起身跟了过来。
楚凌轩停在了一个大箱子前,防贼似的防着叶嫤,“你跟进来作何?还不出去?”
叶嫤微微而笑,“凌轩公子乃京中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又不得楚老爷喜爱,常日虽看似过得光鲜亮丽,实则却是寒碜得紧,此番来这汴京,许是囊中羞涩都说不准。我自然要跟凌轩公子过来看看,万一凌轩公子又给我耍花招怎么办?”
她开始激他。
楚凌轩恰恰最受不得激,“寒碜?”他咬牙切齿,“小爷被平乐王坑的那辆马车都是天价宝贝,会是没钱的主儿?”
叶嫤白眼一翻,“谁说得准呢。毕竟,真正有钱的人是楚老爷,不是凌轩公子你。”
“狗眼看人低了是吧!睁大你的眼睛瞧瞧,小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家财万贯!”说着,牛哄哄的将面前大箱子的盖子揭开,露出了箱子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票。
叶嫤猝不及防惊了一下,即便出生在京中第一富商叶家,但自小也从不曾见过这么多银票,且仅是随意一扫,便觉楚凌轩这大箱子里少说也是装了几十万的银票。
“凌轩公子这些银票是从哪儿来的?我记得来汴京的路上,凌轩公子并没携带这个大箱子。”叶嫤问。
“你当小爷的祖母是吃素的么?小爷随便在她面前说几句好听的,别说这一箱子银票了,便是两大箱子小爷都要得到,何必小爷亲自从京都里带过来。”
楚凌轩满脸得意,“怎么,如今可还敢说小爷过得寒碜?”
“凌轩公子果然财大气粗。”叶嫤回了话,说着,从袖袍中掏出昨日从楚凌轩脖子上扯下来的玉,“一手交玉一手交银票。”
楚凌轩冷哼一声,“瞧你那德行!好像一辈子都没见过银子似的,不就是一千两黄金折成的银票么,小爷数给你就是。”
说着,拿出一大沓银票朝叶嫤递来,“七万五千两银票,你数数,小爷多赏你五千两。”
叶嫤神色复杂,接了银票后,便将玉佩还给他。
楚凌轩急忙将玉佩接过,当即用袖子左擦右擦,宝贝得不得了,嘴里念道:“这次,小爷便饶你了,但下次你再敢扯小爷这玉佩,小爷就要动手打你了。”
叶嫤不说话,转身便走。
楚凌轩是富家公子当惯了,不知银子得来的辛酸,随手就能挥却七万两这么大笔数目的银票,都不会肉痛一下的,当真是日子过得太养尊处优了,没有半点危机之意。
且如今七万两银票捧在手里,她心情却莫名压抑。
只道是叶家家财与楚家还要雄厚,而她这个叶家的女儿,却是一直寒碜,虽有楚凌轩接济,但总不能事事都让楚凌轩负责,也不好意思真正开那个口,是以日子一直捉襟见肘,有时连娘亲生病的药都买不起。
如今,她性情大变,不再如往日那般拘谨懦弱,她也能随随便便就拿到七万五千两这天价数目的银票了,只可惜,娘亲不在了。
心情突然就有些止不住的酸涩浮动了,压制不得。
待回得客房,叶嫤将其中的两万五千里银票塞入床下,随即捧着五万两银票入了平乐王的门。
平乐王正在屋中画画,姿态高雅,叶嫤本以为他会画一些山水花木之图,未料他画的竟是个女子,女子面容清秀,身材娇小,不是那柳楚楚是谁。
叶嫤心照不宣的将银票堆放在他的桌子上,“五万两银票,妾身已为王爷筹来。”
平乐王头也不抬的笑,“找楚凌轩要的?”
叶嫤不说话,转身要走。
平乐王手中的墨笔一顿,“爱妃是在不高兴?”
叶嫤下意识停步,“没有。”
平乐王意味深长的扫她两眼,“既是没有不高兴,便过来瞧瞧本王画得如何。”
这话可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
叶嫤沉默片刻,终是转身过来站定在平乐王身边,“画得极好,王爷是要送给柳姑娘?”
他慢悠悠的笑,没回话,仅是继续握着墨笔在画纸上写下了一竖排墨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叶嫤仔细将那几个墨字盯了盯,只觉酸的不能再酸。
平乐王这才将墨笔落下,目光朝叶嫤落来,“无论爱妃是用什么手段将这五万两银票筹齐,本王对爱妃皆刮目相看。爱妃是个人才,本王极为欣赏,你只需记得,你如今所受的苦,便是以后的甜,你只要记着这点,就没什么不开心的了。”
是吗?
“王爷这是在安慰妾身?”叶嫤挑眼凝他。
平乐王兴味的笑,却不打算再回话了,仅是慢腾腾的将柳楚楚的画挪开,随即另起一张,又开始着墨。
叶嫤无心再呆,再度告辞。
平乐王这回却是难得点头,叶嫤不再耽搁,转身出了屋。
却是入屋不久,情绪仍是未平。
却是这时,芷墨急忙小跑进来,“小姐,那柳楚楚又来了。”
叶嫤扭头顺着窗外望去,刚巧见得苏晏将柳楚楚送进了平乐王的门。
她突然理解为何平乐王昨夜不拦着柳神医带走柳楚楚了,原来是吃准了柳楚楚对他情根深重,便是被柳神医带走,也是要主动过来投怀送抱的。
她继续观望,却一直不见柳神医跟来,心中难免失望,则是不久,平乐王的屋中突然响起了柔腻腻的琴音。
叶嫤心情被扰,携了一些银票,要带芷墨外出闲逛。
只是出得楚府大门,便又与楚凌轩碰个正着。
“凌轩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她随口一问。
楚凌轩瞥叶嫤一眼,“昨个儿狩猎,没能碰上银狐,今儿再去碰碰运气。”
只道是他也不想这么辛苦的去找狐狸,他来汴京还要急着找柳神医治额头上的疤呢,只是今早与表妹相见的时候,竟又见表妹抱着那只黑不溜秋的猫忧伤的睹物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