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见到外婆,格外的高兴,清风和明月蹒跚着也会走路了,只是有时在门槛前跑得太急,跌几跤是难免的。四个孩子,芙蓉上学去了,二妹和两个小的一起跑向外婆,都拉着外婆的手摇着:
“外——婆!”
“外婆,你怎么才来啊?”
“外婆,嘻嘻!”
外婆瞧着这些孩子,心里特别的欣慰,都说隔代亲,自己的几个儿女虽然都很懂事又孝顺,可到底没有这份亲近感,怕儿子不成人,也怕女儿不听话,从小就对他们非常的严厉,也很少给他们笑脸,总是想着父母就得有父母的样子,可这几个小家伙,真是叫外婆心疼得不得了,几声稚嫩的外婆一喊,外婆的心都要化了,哪里还管什么家教、严肃的道理啊,外婆被他们牵着拽着进了堂屋里。
富贵先给丈母泡了一杯茶,又跑出来问梅香道:“我去锅底下烧火去,打三个糖水蛋吧?”
梅香拎着菜篮子正要去塘埠子,扭头说道:“这还用问么!”
富贵去了锅间,放了一瓢水在锅里烧,又去堂屋的抽屉里拿鸡蛋,却听见丈母说道:“富贵啊,你不要忙活了,我早上走集上吃了点心来的,也还不饿,你现在让我再吃那鸡蛋,那我中午饭都吃不下了,你快不要搞了。”
富贵咧着嘴笑,又有点犹豫,说:“那,那也照,省得中午饭吃不了也不好,那就先喝一杯热茶吧。”
等梅香洗好了菜回来,富贵已经将桌子收拾好了,摆上了两支铅笔、两三本小画书、一瓶墨水、几张纸、一个大算盘、一把尺子、几个分币钱、几块水果糖,富贵还搞个特别的事,剪了几根稻草芯子也放在了一起。梅香将菜切好、米也淘好倒在锅里煮上了。
“外婆,你来啦!”芙蓉放学了,背着梅香给她缝制的花书包,进门看到外婆,她叫了一声外婆,有些羞涩的样子,放下了书包。
富贵又去锅间叫梅香,抬高了声音说:“孩子他妈,你来啊,人都齐了,让他们俩抓好了,我们就搞饭吃。”
梅香又将锅洞里添了一小把火,便走到堂屋里,将两个孩子抱着站在长板凳上,富贵对两个孩子笑着说:“你两个看喜欢什么,就抓什么啊,挑自己喜欢的啊。”
梅香说:“你不要指挥了,随便他俩,这才能看出来真假。”
富贵脸上的肌肉几乎都聚拢在一起,看着儿子,他笑得合不拢嘴。
明月先抓了一块糖,剥了放进嘴里,富贵就笑开了,被梅香瞪了一眼;清风却直接抓起那几个钱币,拿在手里玩,接着直接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又将算盘拖到面前,两只小手在上面拨着玩,抬头看了一眼梅香,笑得非常开心;明月见哥哥拿着笔,自己也拿过另外一支笔,又拿了一张纸,开始在上面乱涂,又涂不成线条,歪歪扭扭的,自己“咯咯”地笑起来。
两个孩子被抱下了地,梅香将他们手里的笔拿开了,怕戳着自己,又将清风口袋里的钱币拿了出来,怕孩子误吞下去。
外婆在一边笑道:“瞧这两个孩子啊,将来都会有出息的,一个也不是捏泥巴团子的喽。”
富贵听了非常受用,也笑道:“还是外婆说得好,两个都不愁没饭吃。明月这丫头倒是最好吃了,上来就抓糖,哈哈,这小嘴是不愁着没有得吃了。还是清风懂事啊,抓了笔,又抓了算盘,将来怕不是能做帐房先生呢。”
“你啊,也别太信这个,要我说,不管以后做什么,还是得用心努力才是正事。”梅香笑着说。“行啦,你把桌子上收收吧,一会子烧好了菜就吃饭了。”
富贵收拾桌子,梅香去炒菜,到了开饭时间,梅香陪着她母亲还喝了几小杯烧酒,富贵是滴酒不能沾的,便以茶代酒陪丈母喝了几口。
孩子们除了过年,哪里吃过这么丰盛的一顿中饭呢,二妹最坦诚,边扒拉碗里的饭,边对外婆说:“外婆,你早来就好了。”
外婆笑道:“哦?干么事这样说呢?”
“外婆来了,就有好菜吃。”几个大人听了哈哈哈地笑开了。
梅香正在给两个孩子喂饭,笑道:“今天是给他们俩过周的,不然,外婆来了,也不能天天吃这么好啊,这么好的菜,还能天天吃么,哪里来的钱呢,这孩子。”
外婆夹了一筷子菜,送进了嘴里,嚼了几口,又放下筷子,看着二妹说道:“可不是家里日子不好过么,瞧这些孩子们说得可怜,不过呢,你们要好好努力学习,将来啊,总有这样的好日子过的。”
晚上,梅香与她母亲商量说:“妈,你这次来就多住些日子吧,我这里一双手根本也忙不开。”
“多住也住不了太长时间,最多三五个月,不然你哥嫂他们怎么搞呢,孩子们虽比你家大一些,可家里总是还需要人照应的。”梅香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母亲又说道:“你也别太发愁,孩子们一个一个很快就长大了,也能帮你不少的。”
“这倒是的,不说别的,芙蓉现在放学回来,也能帮家里做不少事了,让她带着看弟弟妹妹,还能割一点青草回来喂鸡和羊子。”
“那也不行,你啊,要多让她瞧书学习,要我说,有钱还是要多培养闺女,我从前在上海给人家帮工,什么都瞧在眼里,家里的事情,多数还是女主人说了算,儿子做不得主,倒没有多少用场呢。”
梅香忍不住笑了,说:“妈,那要是都像你这样想,养儿子都不用识字了,那怎么能呢,儿子还是顶梁柱啊,你瞧富贵抱起儿子就香个不了的。”
“他?他能有几寸的眼光,儿子嘛,就是图个名声好,说起来好听,不过,我也不是说儿子就不用念书,我说你要是真培养一个,那还不如培养女儿呢。”
梅香呵呵笑道:“她们啊,也看她们自己争气不争气吧,一碗水端平了,瞧她们自己吧。”梅香明白,母亲一辈子要强,年纪也大了,自己是不好与她母亲争这些闲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