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已经有许久不见小霞了,先前她怀了孩子,富贵的妈生了病,跟后面一桩接一桩的,小霞有身孕,自然不便过来,怕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在池塘边洗菜时,她遇见了小霞婆婆,说柱子现在就是闲的时候去外挖藕,等到正式农忙再回家里,这分田到户了,能多种一分是一分。梅香有些不好问,可好几个月没见到小霞,总是想着关心一下,又问道:“小霞还是有福气的,她这大着肚子,照料两个孩子,也幸好有你们在身边相帮着。”小霞婆婆叹了口气:“相帮着也只能帮着做些活,大宝上学了倒是不用烦神的,二宝到底还是差了些。”
“怎么?”
“唉,也不晓得是不是那一年被狼叼走吓着了,那孩子总是有些不大机灵的样子,小霞经常为这个不顺心。”
梅香也叹息,说:“这个是很头疼的了,不过,也不要紧的,就是老实可怜了一些,将来也有父母兄弟们帮衬着,一辈子也总不会饿着的。”小霞婆婆摇摇头,拎了菜篮子走了。
这一天下午,村子里有摇铃铛的声响,那是两块铁片碰在一起的清脆的声音。
“听听,这是算卦的吧?”
“嗯,听着像。”
小霞挺着肚子在门前的廊下晒着太阳,她婆婆向前张望着,果然是瞎子算命的,一个小姑娘引着一个瞎子跟在身后,手里拿个铃铛,每走几步摇一下铃铛。
小霞婆婆喊了一嗓子:“算命的先生,到我家这里来。”
那姑娘听了便引着算命的老先生慢慢地走了过去。
“来,坐这里来。”小霞婆婆端出来一条长板凳,给他俩坐下。姑娘扶着老先生坐下。“是要算哪个人?把生辰八字报给我一下。”老先生缓缓地说道,两只眼睛泛着一点浑浊的淡蓝色。小霞依言报了自己的生辰,只见那先生听了后,略微的沉吟着,伸出右手,五个指尖互相的掐碰了几下,蜻蜓点水般轻快而迅捷,清了清嗓子,拖一个字的长音道:“这——算命不是命注定,我只讲你命里应该有的事,算得准你就听听,算不好也别怪我瞎子啊,我只是照命书上讲啊。”
小霞的婆婆一直点头,仿佛瞎子先生能看到似的。“按这个生辰,小大姐今年二十又八了,这个命是不错的,虽说不错呢,又还有些小问题。”
“什么问题啊?”小霞有些心急。
“小大姐,你别急!你听我讲。”算命先生又翻了几回眼珠子,继续说道:“你这个婚姻是亲上亲,小哥哥是追着小大姐后面跑,虽说跌倒了几回,倒也不妨事,小大姐也不是什么恶心肠的人,我瞎子说一句啊,小大姐如今恐怕是身子重的,凡事要当心,切不可思虑过了度。凡事啊别想得太多了,镜中花水中月,好好过日子就中了。嗯——家里的小伢子小时候可能要经历一点灾难,那也不要紧,将来日子也能过得顺。”
小霞婆婆对着小霞笑眯眯的,不住地点头,觉着这老先生算得可灵了。小霞微微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算命先生顿了顿,又说道:“小大姐二十四岁之前,过了小灾星,往后的日子越来越好,儿孙满堂,好得很啊!好得很,你这个命格不错,嗯,挺好的。就说这么多吧!”
“刚才我听先生说她身子重,你先生算得可真准,那能不能算出来这一胎是男是女啊?”小霞婆婆坐在小板凳上,仰着脸满眼期待地看着算命先生。
先生又翻了一回眼珠子,说:“她的命里是肯定有戴花的。”
“哦,戴花的就是小姑娘是吧?”小霞婆婆又问道。
小霞撇嘴笑了笑,说道:“这个自然了。”
“不过……”
“不过什么?”小霞的脸色有些微微的变色,心里很有些不安,“先生,你有话就直说。”
“不过,也不是什么顶要紧的事,就是这个孩子出生时要背父,并且呢,最好不要姓自己家的姓。”
“背父是可以的,她父亲也不在家,就是在家,生的时候避开一些就是了,但是,你说她不能姓自己家的姓,这可怎么办?”
“这个倒不难办,比方说结给人家做干女儿,不也就可以跟人家姓了么,找个关系好的人家,这个好办,就这么样吧,说不定还能成全一桩好事呢,也说不定,呵呵,就说到这里吧!”先生淡淡地收了话。
“哦,感谢你老先生哪,好些钱啊?算一支命。”小霞婆婆问道。
“随你把嘛,一般我是不说的。给一块也好,五毛也好,两块也好,我都是随把的。”老先生一副看得开一切的样子。
“哦,那我得给两块钱,算得可真准!”小霞婆婆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来两块钱,递在了姑娘的手心里。
过了几日,小霞挺着肚子去了梅香家串门,两个人唠叨了一会子,说了春节期间发生的这些事,小霞也只有叹息。
说到肚子里的孩子,小霞又对梅香说起算命的事,她恳求梅香道:“你说这里也只有我们两个像亲姐妹了,你不得帮我么,这孩子出生后,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得结给你,得叫你一声干妈,你可不能回绝我啊。”
梅香笑笑,说:“这个又不是什么办不了的大事,我虽然不喜欢搞这些个事,但是,既然算命的说了需要,我又有什么好推辞的呢。”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在清风和明月抓周的三个月后,小霞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叫柴云儿,一家子欢喜得不了的,得了个宝贝千金,一家子的心愿都满足了,第三天请了三桌客。
小霞差她婆婆特意请了梅香夫妻俩去吃酒席,因为梅香是孩子的干妈。富贵怎么说都不肯去,硬说家里太忙了,只有梅香带着两个大的去吃了酒席。
梅香也不是空手去的,既然做人家的干妈,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送的,便给孩子买了五尺红布,又买了小鞋小袜子小帽子,从头到脚得一身呢。谁知富贵却从房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一块红玉吊坠来,递给梅香道:“这东西也不值钱,家里就一块,你拿去做个人情吧,好歹做人家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