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快要散场的时候,人群已经开始躁动,有讨论电影剧情的中年人,有互相打闹的孩子们,还有几个小青年互相取笑说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大家都扛起自家的板凳椅子陆陆续续往家走。
富贵扛着芙蓉走在最后面,梅香抱着二妹,二妹早就睡着了,尽管外面的声音很嘈杂,可丝毫没有影响到二妹的睡眠质量,她可能觉得有着那么多人说话的声音,反而倒有一种安全感,她歪在梅香的怀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初五的月亮实在是不够亮,大家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在土路上,好在他们对于村子里的路都相当的熟悉。小莲子走在中间,一般走夜路,大人都不会让孩子走后面,这是乡下人自己保护弱小的法则。
快走到村口时,也就是往富贵家的拐弯处,梅香吓了一跳,隐约看着前面站着一个人,瞧身形又好像是她婆婆在那里,看到梅香一行人,她拄着拐棍边走边往前面看,梅香往前走了几步,定睛看了看,的确是富贵的妈,便问道:“你怎么没在屋里睡觉呢?电影都散场了。”
谁知富贵的妈一把拉住梅香说:“你们可算是回家来了,都吓死我了。”
黑夜里听到这句话,梅香整个人顿时汗毛都竖了起来,富贵忙走上前,急着问道:“什么事啊?你怎么跑出来啦?”
“家里,你家里估摸着是进了贼啦,哎哟,我坐在床上吓得发抖啊,腿上一点力气都没了。”
“你怎么晓得家里进了贼?你去前面屋里啦?”梅香心里扑通扑通跳,又怕家里被偷了,说道:“赶快回去吧,你怎么没有叫人呢。”
富贵的妈松开了梅香,说道:“现在赶快什么东西啊,我看他走了,我才敢出来找你们的啊。”
“你看到了人?”
“是啊!我本来都睡下了,忽然想要起来解手,结果我从茅房的窗子里瞧见你们房里的灯亮着,我就奇怪了,你们不是说一起去看电影了么,怎么房里的灯还亮着呢,我以为你们走的时候忘记关灯了,这可不是浪费电么,我拿着钥匙就去前面院子,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大门一开到底,这就不对劲了啊,房里窗户上还看到一个人影,我又走到窗子外面,原来一个男人在低头翻箱子呢,吓得我啊,悄悄地又往回走了。”
富贵听得已经不耐烦了,问道:“那你就没想着是我在家呢?也没进去瞧瞧?”
“你个孬子哎,他在翻箱子嘛,我哪里还敢进去啊,我晓得是几个人啊,万一不是一个人,我还敢声张啊,我走回后院关了门,坐在床上大气也不敢出啊,身上抖得跟筛子一样的啊,你个孬子,真是气死我了,就不晓得留个人在家里。”
说话时,一家子已经走进了屋里,富贵还在抱怨他妈,梅香忙着进房里瞧瞧丢了什么没有,当然,屋里除了衣服被子,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再有就是自己帮工带回来的钱,那也七七八八用得差不多了,还有四十多块交给富贵拿起来了。
屋子里倒没有十分的凌乱,只有梅香陪嫁的一个木箱子被翻开了,里面的一些衣服抖乱了散在那里,其余的没有什么。
富贵却没有进房间,放下扛在肩膀上的小芙蓉,直接的走到锅间了,他蹲下来看了看米缸,抬起来一边往底下摸了一摸,便又起身回到堂屋里。梅香已经出来了,看着他说:“那点钱放哪儿了,不会被偷了吧?我怎么没有找到。”
富贵一脸自豪的神气样,说道:“山人自有妙计,都不在家,我还能不把钱藏好么,你放心吧。”
“到底放哪儿啦?没有丢东西吧?”富贵的妈心里急得跟什么一样。
“哎呀,你们就把心放肚子里吧,米米缸底下呢!怎么可能偷到我的钱。”
梅香看着富贵,心里想:看他那个样,平常不操心事情,出门办正经事就怕与人说话,这回倒是有点脑子。
没有丢东西,大家心里都踏实了,只有富贵的妈心里还是有些后怕,催着小莲子道:“这都几点了,快回后院跟着我睡觉吧,唉,今个晚上真是吓死我了。”
富贵看着梅香抱怨道:“我就说家里得养一条狗吧,你是左右不同意,这下好了,进了贼了吧!要是院子里有一条狗,小偷也不敢随便就进来了,要不我说你呢,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养条狗也要说出一堆话来。”
梅香晓得富贵就是这样的性子,事情坏了,他一定要怨别人的,便反驳道:“你不就是这样嘛,事情好了,与别人无关,事情坏了,都是旁人的问题,我说我不去瞧电影,你不是非让我去么,现在又来说这些没用的话。”
梅香嘴上说着他,心里同时想到,如果养了狗,说不定狗听到院子外面陌生的脚步,吠两声,那小偷可能就吓得不敢进院子了。
梅香便想到她二哥家还养着老母狗,心里打算下次回娘家时再带回一条来。
富贵见梅香不说话,只当梅香自觉理亏,便开始絮絮呱呱地数落她:“要不说你们女人家就是麻烦事多呢,我现在在家里啊,就连养一条狗的权力也没有,你不就挣了一点钱回来么,好像我们一家靠你吃饭似的,主意大得跟,什么事都不听我的了,你现在了不起了嘛,啊?现在小偷进家了,这下就踏实了吧!”
梅香一面整理被翻乱的衣服,一面心里盘算着捉狗回来养的事,也就顾不上搭理富贵的啰嗦,她也了解他是因为心里不安,才会这样找自己的问题,好像只有这样不停的抱怨,才会让他感到安全踏实似的。
富贵仍然在说梅香,越说越来气,又开始扒出以前的问题,又说梅香现在这样就是一心惦记去北京帮工的。
梅香听得实在不像话,气得说道:“你和尚念经一样,到底有完没完!成天就陈抱死狗地扒事情,一天安生日子也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