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被梅香几句呵斥,暂时的住了嘴,以他啰嗦的性子不会就这么停止的,只不过,他见梅香黑着脸,心里不免又想起自己偷藏了那两封信的事情,心里到底有点发虚,小声嘀咕了几句,没有再多话了。
富贵去检查了一下大门,锁被撬坏了,明天还得去买一把锁,想想就生气,嘴里骂骂咧咧了一阵子,便关门上床睡觉了。
这一年冬天,梅香卖了二十六只鸭子,还有十来只母鸡,另外还有两头猪,一共得了将近六百块。
晚上,富贵在煤油灯下一口吐沫星子喷在手指上,细细地将钞票反复点了三回,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连连点头道:“嗯,这回这些牲口养得总算主贵啊,卖了这么多钱。”
梅香瞧着他,说道:“这些牲口卖出来的钱是好看,但是,养起来也不容易啊,这些钱得好好留起来,不能乱用掉了。”
富贵忽然想起来一个事情,问道:“你那几只羊都长大了,至少也得卖出去一半吧?这每天上下午都要牵出去放,也是挺烦人的,也要工夫呢。”
“羊子当然要卖啊,前两天不是让你到外面跟人打听一下么,没有人买么?”
“哦,我今天忘记问这个事了,前两天是找人问呢,明天我再问问。”
第二天,富贵满脸喜悦地回来,帮着问信的人回话说,有一家开馆子的,说都卖给他们吧,梅香听了总算放了心。
又过了几天,人家带信来说,让富贵家把羊子赶过去。梅香便让富贵傍晚时,将四只羊都赶了去,留下一只老母羊,和一只小公羊。她怕母羊一只太孤单,前阵子托人找了个专门给牲口配种的人家,买了两包纸烟,让人家帮着给母羊配了种,这回看上去已经怀上了,等明年二三月里应该就能下一窝小羊了。
果然,到了三月的一天上午,小莲子还是像往常一样赶着两只羊去放,走到大路上的时候,母羊突然不走了,公羊还在往前跑,小莲子用小树条抽打了两下,母羊又往前走了几步,接着便跪了下来,小莲子有些急了,看着前面的公羊已经跑远了,她不知道怎么办,拉住母羊的绳子使劲地往前拽,母羊干脆地卧倒在地上不肯起来,嘴里“咩咩”地一直叫着,眼泪汪汪的很可怜,过了一会儿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小莲子再往前看,公羊已经看不到了,她急得快要哭了,不知道母羊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突然不起来了,公羊不见了,这可怎么好!
正踌躇着要不要先回家找舅舅和舅妈去,可是羊子在这里没人看着,母羊会不会死掉?公羊跑哪里去了呢……这时迎面走来一个人,是邻居家的大哥,大哥问她:“怎么了?”
小莲子几乎要哭出来,带着哭腔说道:“我不晓得这母羊怎么了,它死活就不起来,那只公羊跑得没影子了,这可怎么是好呢。”
说是大哥,其实比小莲子也大不了二三岁,他也一脸奇怪的神色,纳闷道:“那这是怎么了呢?不会是生病了吧!”
“那麻烦你在这里帮我看住一下,我回去叫人去。”小莲子很无助地看着他。
那大哥点头道:“我没事啊,你赶快回家叫人来吧。”
小莲子撒开腿一调子跑回屋里,富贵不在家,梅香正背着二妹,拿着篮子准备去菜园里,看到小莲子神色慌张,忙问:“怎么跑回来了?羊子呢?”
小莲子手指向大路上,喘着气说:“羊子,它忽然就不走了,母羊,它……我怎么也拉不动它,它还跪下来了……我都吓坏了,是不是生病了。还有公羊,也……也跑不见了。”
“不要慌,这都是家门口,跑不了的。母羊怕不是要下小羊子了!”梅香放下篮子,又对小莲子说:“把芙蓉牵到后院去,让她奶奶看着,我去把母羊搞回家,你去找公羊。”
小莲子点头,抱起小芙蓉就去了后院,一看外婆也不在屋里,估计又出去跟人家呱嗒了,又把芙蓉抱了回来。梅香说:“不妨事,只能先放到池塘前面那个大妈家吧,让她帮忙看一会子。”
小芙蓉看妈妈和小莲子姐姐都慌慌忙忙的,也不晓得她们要干嘛去,把自己送到了大妈家就匆忙往外走,她便要跟着一起跑,大妈一把拉住,哄着道:“妈妈和姐姐给你去买糖去了,马上就回来啊。”
小芙蓉哪里肯信这话,眼看着妈妈和姐姐都跑远了,自己又被大妈抱住了不能跑开,急得“哇”的一声就哭开了,大妈无奈,只得抱着她去房里拿了糖果出来,过了好一会子才算哄住了。
梅香和小莲子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母羊那里,邻居大哥笑了,梅香低头一看,原来母羊真的下了小羊,还是三只,小羊子们正练习站立呢。小莲子看见了也笑了,只见小羊子试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小腿一软又跌倒了,接着又站了起来,歪了一下,这一回总算站稳了,一起拱着老母羊的身体,原来呀,它们是饿了!
梅香看了小莲子一眼,说道:“你先赶紧去找公羊吧,让它吃一回子草,回来时顺便扯几把青草带回来给母羊吃。”
小莲子点头,转身又往前跑去,梅香在后面喊道:“不要慌,跑不远的。”
梅香让隔壁的小伙子帮忙抱着两只小羊,自己抱了一只小羊,再牵着老母羊一起回家了。
到了家里,梅香熬了一点米糊喂母羊,她觉得对于母羊来说,这也是它的月子,今天它也是受苦了,所以,她试着熬了一碗米糊,晾得温热以后,端去给母羊喝,母羊起初不大愿意动弹,过了一会子,它闻了闻,竟然真的吃了起来,梅香看到它这样,蹲下来抚摸着它的身体,心里非常的感动。
富贵的妈串门回来时,听见了羊叫声,一眼看到了偎在老羊肚子旁边的三只小羊,“哼”了一声,嘀咕道:“这回又有得叫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