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不知道梅香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还是有些心不甘,絮絮叨叨了半天,梅香也不怎么搭理他,那两天,富贵说话便粗声粗气的。
过了两天,梅香喂食的时候,将鸭子全部引了回来,趁着它们吃食的时候,用竹围子将鸭子都圈了起来,瞅准了两只尾巴上有一撮毛下垂着的鸭子,那是公鸭的标志,逮住了那两只鸭,梅香又将其他的鸭子赶回池塘里。
富贵中午歇工回家,刚跨进院子,看到梅香正与小莲子在准备杀鸭子,他可是高兴坏了,眉开眼笑的说道:“你这要么不同意杀鸭子,就一只也不照,现在怎么一杀就杀两只呢,一下子也吃不了这许多啊,你这也不算什么会过日子嘛。”
梅香正忙着,没工夫跟他说话,小莲子逮住鸭子的脚和身子,梅香一手抓住鸭脖子,一手拿住菜刀,鸭脖子上揪去了一小块鸭毛,那刀便慢慢地割了下去,小莲子虽然是小孩子,但是生在农村里,她对这种场景已然见惯了。
梅香又让小莲子帮忙把鸭子身上的老毛拽下来,底下的绒毛她自己慢慢地拽着单独放起来,这些老毛和绒毛晒干后都可以卖钱的,然后她对富贵说:“去,把里锅的开水舀上来两瓢,这不烫不中啊。”
富贵忙着去舀开水,端着开水浇在两只鸭子身上,一边又说道:“你这两只鸭一起杀,不也是浪费么,哪里吃得了许多,等一些日子再杀也不迟。”
“你懂什么,我要杀不就一起杀了,打理干净了也省事啊,你以为我就个么孬?一顿杀两只鸭子吃,这得多大的家势,才够这么浪着吃呢。”
富贵因为有鸭子吃,心情也大好,不像平时那么爱抬杠,嬉笑着问道:“那你什么意思呢?我哪里晓得你的心思啊,你现在是总老板,你说了算嘛。”
梅香白了他一眼,骂道:“懒得搭理你个神经,有得吃就又是一个样子。不杀鸭子,那日子就不能过了的样子。告诉你说,我这鸭子不是今天就烧给你吃的,我是腌起来,留着慢慢吃,一餐蒸几块,够吃好些日子的。”
富贵听说是腌咸鸭,他心里也怪欢喜的,那味道太久没有尝到了,可转念一想,眼前这顿没得吃了,又变了脸色问:“那你好歹也留半个中午烧了吃啊,不能全部都腌了吧?”
梅香看了他一眼,说:“我当晓得你馋了,脚头脚脑的自然要煨一罐子汤给你喝。”
富贵这才不那么生气了,转身去逗走廊下独自玩耍的小芙蓉。
自从大黄没了以后,富贵向梅香提了几次,说家里有条狗还是可以看看家门的,但是梅香都没有理会他的话,大黄那狗太懂事了,每次小霞抱着二福来串门时,那孩子下巴底下的那道极深的狼牙印,总是让梅香想起那晚大黄奄奄一息的样子;她去菜园里摘菜的时候,总是要看看埋着大黄的那块土地,上面撒的野菜籽已经冒出来许多的嫩芽。
梅香觉得再也养不出这样有灵性的狗了。养狗无非就是两种:一种不懂事的,成天出来乱叫唤扰人烦,说不定狗仗人势还会伤了人,最后还得给人家赔医药费;要么就像大黄这种,太过懂事,养起来也省心,给主人家忠心地看家护院,可是到头来送了命,反倒又让人心疼难过。可无论哪一种,到了最后,都免不得让人的心里又添了一桩心事,尤其是大黄这样的情况。这才是她一直不理会富贵的话的原因,她不想让自己再经历像那一晚的难过。
富贵也心疼大黄,但是,他没有那么多想法,他觉得狗就是狗,养得好了就养着看看门,养得不好乱咬人打死了就是了,这有什么好放心上的。
不过,很快的,发生了一件事,梅香还是到底选择了养狗。
天气渐渐不太热了,农忙也忙得差不多了,队里组织了一场露天电影,让大家伙放松放松。
到了晚上,各家各户扛着长板凳,拎了小椅子,牵着抱着孩子的,都一起往打谷场上聚集。
梅香抱着二妹,说:“孩子还小,也瞧不懂什么电影不电影的,我就在家不去了。”
富贵将小芙蓉扛在脖子上,催着道:“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好不容易瞧一场不花钱的电影,还要扭扭捏捏的这样那样,她小,就是瞧不懂,你自己瞧得懂不就好了。”
“不是的,我也不是怎么喜欢瞧电影,你自己带着孩子们去就是了,我留在家里看个门。”
“我说你这人就是异怪相,人家都去瞧电影,你反要留在家里看门,哪里还有强盗不成?快走吧,你听那声音,马上就开始放映了,还在家里磨魂做什么。”富贵很不耐烦地说。
小莲子在一旁也劝说:“是啊,舅妈,电影好像开始了,我们快走吧。”
梅香看看小芙蓉,再看看小莲子,想想孩子们都着急呢,富贵又催着要吵嘴,去就去吧,反正后院里,富贵的妈留在家里。
梅香抱起了二妹,说:“好好好,走吧走吧,别催了,小莲子,你手里的椅子我来拿着吧。”
小莲子见舅妈终于肯一起去了,心里一高兴,便说道:“不要紧嘛,我自己拿着可以的,再带一条小板凳吧。”
梅香拿了一条矮凳子,将房间里的电火拉灭了。顺便把大门锁上了,院门只是插住了。
电影放的是《画皮》,讲的一个书生贪图富贵,太过于急功近利了,以至于把女鬼当成考官的小姐收留了,最后反而害了自己。
小莲子对于电影感到非常好奇,可这场电影又让她感到很害怕,坐在梅香身边,拉紧了梅香的袖子;人群里也有许多人发出各种感叹声,都在小声地说这电影上的场面和剧情。
梅香知道小莲子害怕,忙问富贵道:“看着一点芙蓉啊,别把孩子吓着。”
“她哪里看得懂啊!根本就没有反应。”富贵低头看了看坐在他腿上的芙蓉,她呀,只对爸爸给他买的两颗糖感兴趣,根本不知道荧幕上的恐怖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