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梅香又跟着刘妈一起和面、揉面、剁馅儿。油热了,打散了三只鸡蛋,炒得油润嫩滑出锅,干蘑菇泡发后切小丁儿在锅里煸炒去掉生味儿,再将茴香切得细碎,这些混合在一起,加入调味料拌匀;刘妈让梅香开始跟着她学习擀饺子皮,这个对梅香来说,平生第一次尝试,还是有些难度的,在揉好的面团上,揪下一个个的小圆球,将每一个圆球逐个儿的压扁,再擀成圆形,就是饺子皮了。刘妈把那个揪下来的小面块叫做剂子。
那些小块的剂子被捏在刘妈的拇指与食指之间,另外一只手里拿起擀面杖,来回翻滚几次,一张圆圆的,四周薄薄的,当中突出来的那里要稍厚一些,这就是完整的饺子皮了;梅香今天先帮着压扁那些小圆球,等刘妈擀好了皮,再学着放入馅儿包起来,她觉着挺有意思的,那些圆球怎么在刘妈的手里就变得那么巧妙、灵动,仿佛那只手与皮一直在转动,又好像始终没有分开似的,刘妈瞧着梅香悄悄地笑了,然后告诉梅香:“你呀!甭羡慕,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做得多了你也可以的,这就是熟能生巧罢了。”
梅香看着、听着,心里却是满满的佩服,她觉得刘妈在生活上好像什么都难不倒她,同时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好幸运,能遇上这样一个好师傅,她想,应该还要感谢胡同里的那个老人。她的心里总是充满着感激之情,无论是对那个老人或是生活,她一直心存感念。
太阳还没有落下去,窗口外树上的几只小鸟却叽叽喳喳地叫的欢,像是要归巢了,而锅里的饺子也已经煮得沸腾起来,“不用盖锅,已经浮上来了,再煮一小会儿就盛上来吧。”刘妈对守在炉子旁边的梅香说。
梅香端了一碟饺子,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小姐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直接翘起她的兰花指捏起一只饺子,就要往嘴里送,梅香急忙提醒:“当心烫啊,小姐!”
小姐顾不得回她的话,咬了一口饺子,嘴里发出“丝丝”声,饺子一定是烫的,但小姐很高兴,满足了口欲,还不忘记回复梅香,“没事儿,好吃,真好吃,我就爱这个味儿!”
梅香笑着快步进了厨房,刘妈吩咐道:“再盛一碟过去,咱们陪她一起吃吧,要不然啊,一会儿就要说了。”
只听那边又嚷嚷道:“醋!刘妈,醋!”
刘妈应了一声:“这就来啦!”
“瞧瞧我们小姐,每回吃茴香馅儿的饺子,就是这么着急。”刘妈满眼宠溺的笑,梅香也笑了,赶忙拿着醋和碟子过去。
等到梅香尝了第一个饺子的时候,她说不上是什么感受,但是她明确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味道,刘妈调制的咸淡正合适,她是不喜欢这扑入鼻腔里的茴香馅儿的味道。梅香第一次品尝,她不知道小姐怎么这样喜欢这个味道,可是梅香,她只是默默地吃了十来个,她对食物就是这样,喜欢与讨厌并没有太大的界限,不喜欢的,填饱肚子就好。
刘妈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且非常懂得察言观色,她一眼就瞧出梅香不喜欢茴香馅儿的饺子,她喜欢看梅香吃饭,那不仅是觉得“年轻真好”,而是从梅香吃饭的感觉里能体味到生活的热情,有滋有味儿,可这顿茴香馅儿的饺子,刘妈没有从梅香的样子里找到,她在厨房里轻声问道:“要是不喜欢啊,可也别勉强自己,要不给你下点儿挂面?”
梅香正在洗碗,扭过头看着刘妈,有些羞涩,仿佛心事被人看穿,说道:“不用啊,味道挺好的,我已经吃饱啦。”说完冲刘妈笑笑。
刘妈并不勉强:“那行,你可是别把自己饿着啊,这里啊,也不差你那一口,知道吧!出门在外,千里迢迢的,我看得出来你也很不容易,可别太委屈自己了,你我虽然都是在人家家里做事的,可小姐从没有拿我当外人,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也不会拿你当外人。”
梅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听了这些肺腑之言,忽然之间产生了感动之情,心里对刘妈十分感激,可她不习惯表达自己的内心,她并不是不擅长表达自己,只是还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刘妈!我,我真的吃饱了,刘妈……你,真好!”她不知道怎样表达才不会显得过于亲密;来这里两天,她感受到的是另一种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可她又不想让自己习惯这种温暖,以至于到后来一不小心失了分寸。
小姐习惯了晚睡,刘妈跟着伺候她也习惯着她的习惯,但叮嘱梅香:“晚上没什么事儿,你就早些歇息,我也会早点睡的,她有事儿会叫我,你不用管,我给你房里放了一个石英钟,你会看时间么?”梅香摇摇头,她没有见过,更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的东西。
她跟着刘妈进房,拉亮了灯,刘妈伸手拿了床头柜上一个正方形的东西,教给梅香认了认时间,梅香听明白了,这石英钟原来是放在刘妈房间的,现在梅香来了,并且总是醒得太早,她让梅香醒来时可以看看时间,不必要起得太早,看着时间六点起来就行了。
梅香只是在家多年养成的习惯而已,她躺在床上,听着那石英钟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声响,倒觉得这房间里不仅温暖,还多了一点趣味。这滴答滴答的声音,像一种特殊的音律,给梅香一份有节奏的陪伴;梅香闭着眼睛,她并没有那么快就能入睡,可这种平稳的节奏,慢慢的,在不知不觉中将她带入了梦里。
第二天早上醒来,梅香觉着自己这一夜睡得特别的踏实,她揉了揉眼,薄薄的窗帘外面是蓝灰色的光亮,天要亮了吧,她抬了抬身子,将石英钟拿到眼前,看了看——五点十分的,“刘妈说六点起床,这还是早了,算了,还是别影响了她们俩的休息吧。”梅香一面想着,放下石英钟,又躺回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