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这件事,最怕的就是回笼觉,最舒服的也莫过于回笼觉。梅香一看时间还早,又躺回被窝里,结果一觉睡得忘了时间,直到被刘妈的敲门声惊醒,慌慌忙忙从床上爬起来,边换衣服边看石英钟——六点二十分。
梅香本来衣服就不多,带来的仅够一换一洗的。初夏后,气温一天比一天升高,北方的夜晚虽有凉意,可太阳只要升上来,热量也就提升了;梅香心里一着急,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心里又特别不过意,鼻头上便浸出几点细汗,推开房门对刘妈笑笑:“刘妈,真是不好意思,我醒来看时间还早,回笼觉一下子睡过头了。”
刘妈淡淡地一笑,说:“也还好!那以后就按你自己的习惯起来吧!”说话间看梅香出了汗,又瞧瞧梅香身上穿的衣服,打量了一眼,说道:“你,跟我来。”
梅香不知其意,小心地跟在身后,刘妈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梅香没好意思进去,立在门口,刘妈招招手,“进来啊!我让你试试这几件衣服。”梅香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晓得刘妈要做什么,迟疑着走进去。
只见刘妈从箱子里翻出一件白底红碎花的衣服,让梅香脱了外套试试,又拿出一件鹅黄色蓬蓬肩的夏装,梅香觉得鹅黄色那一件显得太跳了,不好意思试穿,刘妈执意让她试试,梅香只得穿上;刘妈又让梅香将一条七分长的裤子换上,然后上下、前后仔细端详了梅香一番,不住地点头,“嗯,这样才好看,我说你那两件衣服太旧了,也该换换了,咱俩身量差不多,这一件是小姐的旧衣服,我看扔了可惜,拿来准备带回家的,你穿倒挺合适。”
梅香准备先换回自己的衣服,被刘妈拦住了,“不用换回来,就穿这个,今天晚上家里来客人,我们也别穿的太寒酸了,叫人看着取笑。”
梅香却不这么认为,抿嘴笑笑,说:“我们做保姆的,本来就是做事的人,也没什么要紧的吧,你让我这样穿得花里胡哨的,我倒真有些不习惯。”
刘妈呵呵笑道:“有什么不习惯,慢慢就习惯了,我瞧你这两天总穿那套衣服,还是换换吧,晚上客人来家里,小姐也会让你换衣服的,她可时髦着呢。”
梅香也不好再拒绝,心里仍然觉着没有必要这么穿,心想:说小姐是明星,她要时髦是应当的,我们一个做粗活的哪里讲究这些,倒不像个做事的人了。这话只在她的心里嘀咕。
这一天,刘妈带着梅香跑农贸市场买了不少东西,她说晚上那些客人不仅来吃晚饭,还要吃夜宵,晚饭嘛,总是要让刘妈做西餐,什么蛋糕、蔬菜沙拉,再煎一些个鸡肉等等,梅香听得云里雾里,半点没有明白到底是什么伙食。
天快黑的时候,家里先后来了五六位,有男有女。刘妈让梅香先切一盘苹果端上去,还配了几个叉子;刘妈自己泡了一壶茉莉花茶,拿了一套小杯子,让梅香给每个人倒上茶水,又端来一些点心小吃放在桌子上。
那些人也并不怎么多吃东西,见了小姐嘻嘻哈哈调笑一番,其中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士看着梅香倒茶,仰起他的满脸络腮胡子问道:“哟!你是新来的啊?从前没有见过嘛。”
梅香微笑点头算是回答,她没有说话。那位男士转回头对女主人说道:“嘿,眼光不错嘛,用了刘妈这样好的厨艺,又找来一位年轻姑娘做帮手,长得可真秀气啊!”说话又瞟了梅香一眼,梅香没有抬头,斟好了茶水,她转身去了厨房。这边女主人莞尔一笑,对络腮胡说道:“这是我新请来的,给刘妈搭把手的,你可不许欺负人家,刚来两天,人很好的,就是太腼腆,一板一眼的。”
坐在沙发中间的一位长裙女士调侃道:“哎哟,李导莫非是看上人家小保姆,要请人家给你拍戏么?”长裙女士笑得极是妩媚。
络腮胡哈哈大笑,又收了笑声,装样子说道:“唉,可不能胡说哦,让人家姑娘听见了可就不好啦。”几个人一面说笑着,一面饮茶。
梅香在厨房跟着刘妈做晚餐,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她很不喜欢被人拿来当取笑逗乐的对象,只是,她知道那些都是小姐的朋友,瞧他们也都没有什么正经话题,开开玩笑罢了。刘妈瞧她神情严肃,在旁边说了一句:“甭理他们,那帮人就那样的,喜欢开玩笑。李导这人……没事,小姐在呢,他也不会怎么乱说话的。”梅香没有吱声,低头择着菜。
等到晚饭做好了,梅香跟着刘妈一起端菜,那位李导又向梅香搭话,问梅香:“小姑娘,你老家哪儿的啊?今年多大啦?”
梅香不太想回答他的话,鼻子里发出一点轻笑,说道:“您请吃饭吧!”李导的神色略微一变,“哟呵,怪有个性嘛,问你点儿问题,还懒得理我,让我吃饭,成!丽莎,你这小保姆跟你挺像啊,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丽莎,是梅香东家的艺名,至于她的本名,梅香却不知道,她也不大关注这些,东家人随和,对她和刘妈都好,在这里安稳做事,这些就够了,其他的,梅香都无意打听。
丽莎小姐怕李导丢了面子不开心,就对大家说:“来,我们开一瓶香槟,为李导的新戏拍摄完成庆功!”她没有理会李导前面的言语,直接转移了话题,让梅香去厨房再拿几个杯子。
刘妈在厨房已经完全的忙好了,见梅香来寻杯子,忍不住嘀咕道:“看来今晚又要喝酒了,李导那人其实不坏,就是酒品不大好,又是特别要面子的一个人,晚上的夜宵我来准备,你到时候早些歇着吧。”梅香也并不在意,说道:“没事的,我又没怎么他,总不能还要为难我一个做保姆的,应该也不至于的,你放心吧刘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