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阴谋阳谋
南玄隐差点一口茶喷在对面,“你放……放什么厥词!”
苏卿哈哈大笑,“罢了罢了,凌仪纵然自负美貌,到底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岂能与阿离姑娘相较?既然如此,那在下即刻回去调兵遣将,南兄这边也劳烦集结精锐,咱们直捣黄龙。”
说完,目光一扫,顺手将酒壶揣走,“这酒倒是不错,我路上暖暖身子。三日之后婆娑城外不见不散!”
南玄隐一个酒杯丢了过去,“无商不奸!果然无商不奸!来求人办事还连吃带拿的,你好厚的脸皮!”
待到苏卿离开之后,门外才悄无声息地探进来两个头,一为辛折璃,二为池也。
池也啧啧感慨道,“这一位便是九歌重楼的新任家主?生的倒是一副雅正温良的公子相,只是这样年纪轻轻,能抗得下这担子么?”
辛折璃道,“你可别小觑了此人,瞧着斯斯文文,可是个对自己都下得去手的狠角色。”
“狠角色?狠角色刚刚顺走我的一瓶百年贵妃笑。”南玄隐道,“闲言少叙,池也,你那边怎样了?”
男人面有得色,“废话,爷这神医的名号,难道是同你开玩笑的?不过那血灵芝送来的正是时候,此人根基深,是以吊着一口气撑到现在,然而其所受内伤皆在肺腑,所以我用——”
“成成成,不用说了。”南玄隐抬手打断,“阿离,你去当说客,问问鹿鸣谷愿不愿意同我们进宫,池也,你可曾有什么看家的物事落在风铃谷?我派人跟你取来。”
男人认真寻思了一会儿,“倒是有些丹药和我那套用顺手了的小金炉……不对,且慢,你们这大张旗鼓的做什么去?”
南玄隐森森一笑,“上京。”
辛折璃跟着补充,“逼宫。”
池也瞠目结舌,试图从两人的神色之中看出些许端倪,半晌才磕磕巴巴叫道,“不是吧二位,感情姓苏的来教唆你们造反了?不,不是,这,这是为哪一出呢?”说完双手抱胸倒退数步,和这两个‘谋逆之徒’拉开了距离,“好吧,您二位骁勇过人,却拉上我做什么?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自保之力都没有。我可不去送死。”
辛折璃慢条斯理地摆弄着手腕,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面上却是柔柔一笑,“谁敢难为池神医呢?你大可自去无妨,只是那时谁来护你周全,这就不好说了。”
池也眼睁睁瞧着原本清疏冷艳的少女笑的像个狐狸,不由得恨恨转身,一转身又对上南玄隐。
“不瞒你说,我怀疑那伙盯上你的也是凌仪的爪牙,若是你不想随行,那也成,就等着长公主请你喝茶吧。”
池也终于无奈投降,虽然言语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你们好哇,夫妻二人沆瀣一气,好、很好……我去还不成吗。”
三日之后,苏卿一行人共计三辆马车,陆龙、冯彪,还有几个看上去面熟的汉子,兼精锐打手二十人。南玄隐带上了息影墨泽,又考虑他们这些尽是男人,到底有不周全之处,还需人侍奉辛折璃,遂点了白芷、朝朝二女相随。
要出鬼蜮,必然经过婆娑城,辛折璃顺路前去探望萧庭和江眉。
三人久别重逢,萧庭倒是还好,江眉扑上来呜呜哇哇地哭成了泪人儿,眼泪鼻涕全蹭在辛折璃的衣裳上面,“大师姐,你好狠心,一个信儿也不递过来,我以为你和姐夫……呜呜呜……”
辛折璃不得不顺毛抚慰,“这不是来跟你辞别了吗?”
江眉“啊”了一声,偏头瞧见了外面浩浩荡荡一队人马,泪珠子挂在脸颊上,“你,你又要去哪儿?”
这丫头自幼便喜欢贴黏着她,辛折璃也哭笑不得,好容易将人劝解了,江眉从柜台后面翻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硬要塞给她,“大师姐,你是不是缺银子使?我有的,都给你!你不要再涉足险境了好不好?”说完眨巴眨巴眼,想忍住哭声,却猝不及防地冒了个鼻涕泡。
好好的离别被打断,守在门边的墨泽没忍住笑了一声。
辛折璃掂了掂重量,心中便涌起酸涩的温柔。面上随之一笑,“眉儿长大了,师姐很是欢喜,你们二人齐心,必然能闯荡出一番天地来。我不瞒你,此番凶险之处不亚于南海,只是我非去不可。”
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遂将这些日子各大门派失踪的事一一告知,说明弊害。江眉皱眉聆听,倒是萧庭率先反应过来,肃声说道,“既然大师姐非去不可,那我二人自当同往。”
辛折璃刚要拒绝,身后的南玄隐却出声劝和道,“阿离,倒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我们既然踏上修道之路,必然知道绝无安稳二字可言,江眉他们正是年轻的时候,若回寰于这弹丸之地,那才真是可惜,更何况——”他顺手一指,“喏,不是还有九歌重楼的人么,加上你我相护,何必顾虑?”
他一番话娓娓道来,无不道理,就在辛折璃沉吟犹豫之际,江眉已然亲亲热热地叫道,“多谢姐夫!姐夫真是深明大义风流倜傥,和我师姐实乃琴瑟和鸣、佳偶天成!”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姐夫。师姐。
佳偶天成……
江眉和萧庭忙忙碌碌地收拾行囊,南玄隐已然折身上车,就在离去之前看了她一眼,那淡淡一瞥竟乱她心曲。
心底有个声音反复提醒她收了杂念。
可她又不是神仙,怎能七情六欲断舍干净呢?
办不到的。
重华殿。
十八盏雕花镂空宫灯在夜色之中流转着细碎的金色光辉,层叠纱幔被夜风吹起一角,那一团胭脂色氤氲在黑夜之中,一派风光旖旎。
一群少年身上穿着薄如轻纱的衣裳,行走之间香风阵阵,肤色是凝乳一般的白皙,踩着细碎银铃声挑了红帘而入,双手端着托盘,上面是一应瓜果等物。
主座上的女子只穿一身朱砂红单衣,褪去了金钏点翠等一应饰物,那杀气腾腾的美才柔和了几分,身侧的男人为之斟上美酒,她便就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饮尽,附在男人耳畔低笑道,“寒衣,你这双手生的真是好看。”
那人却并不像其余面首一般诚惶诚恐地谢恩,或是费尽心机展露出谦卑顺从的笑,而只是将眉微挑,“难道臣下只有这双手好看?”
凌仪失笑。
这次的小家伙——还真是有点意思。
慕寒衣凑近了些许,声音如同陈酿的米酒般低醇,“臣下一双手除了观赏,还能为长公主做许多事。”
凌仪“哦”了一声,似是饶有兴味,“譬如?”
“杀人。”
她的笑意转冷,“就凭你的修为,本宫需要用到你杀人?嗯?”
慕寒衣似笑非笑地半跪下去,“臣下还没说完。”他的瞳子闪烁的光,说不清是情动亦或者欲望,却也足够风雅迷人,“杀人,诛心。”那双修长光洁的手竟然大着胆子落在她的胸口,蜻蜓点水般收回,在空中攥拳,“我要取殿下的心。”
凌仪一怔,旋即抚掌大笑。
“寒衣,你可知道,本宫见过的男人如过江之鲫,再硬的傲骨也会被驯化成跪在我脚边摇尾乞怜的狗。”
慕寒衣颔首,“臣下相信。”
“上至王孙贵族下至宗派子弟,你是第一个敢如此口出狂言的人。”她托起男人的下巴,“而今你得势,但不要忘了楚红枫的下场。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明白吗?”
慕寒衣垂首,“是。”
“圣莲血……到底是什么滋味呢?”凌仪红唇轻启,倾身上前舔舐着男人的脖颈,能感受到其微凸的青筋和跳动的血脉,倏然间咬破,咸腥浓稠的血充溢口齿之间,他阖上眼睛,却顺势搂住了女人盈盈一握的腰肢。
众侍从已然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一时间宫室之内只剩下二人在贵妃榻上缠绵,那些暗色的灯光不再风月旖旎,而是显出几分在明灭之间闪烁的杀意。
远处钉着一道身影,凝视着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