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在大明北廷灭亡之前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令勋戚、百官以及太监捐饷,向各镇派遣监军,下罪己诏。但都这些措施都于事无补,都是徒劳的。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
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
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
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
京师外城各处响起民谣,京师城的百姓或是主动、或是被闯军细作所鼓动,在街头巷尾唱起了迎闯军的民谣。似乎京师城的所有人都殷切期盼着这位闯王进京。
游走在街头巷尾传唱造反民谣的百姓此时也无人管束,各大衙门大门紧闭,已经是晌午时分,本该在衙门办公的官员早已不见了踪影,或是已经南下,或是龟缩于家中闭门谢客。
襄城伯李国祯统领的三大营兵马屯驻于城外,大顺军一到,李国祯立马遣人到大顺军营中投降。
赫赫有名的大明三大营,以最耻辱的方式完成了他的谢幕表演。
三大营的火炮、火铳等武器转瞬之间全部完好地落入大顺军之手,尤其是火炮,成为了大顺军攻城的利器。
得知三大营一铳一矢未发便投降闯军的消息,崇祯心如死灰,他只能派遣身边最信任的内官上城垛监视士兵守城,但这些又饥又饿,又疏于训练,粮饷不足的士兵如何能够守得住百里长的京师城城墙?
崇祯披头散发,环殿绕走,时而捶胸顿足,时而高声叹息:“内外诸臣误朕!大臣皆可杀!可杀!”
而此时殿内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大臣,只有几个战栗无策,噤若寒蝉的内官。
“大明的江山,到底还是葬送在了朕的手里,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崇祯自顾自地说道。
坏消息接踵而至,很快崇祯又得知了外城已经失守的消息。
崇祯给三位皇子换上平民的衣服,让他们逃命去。
他现在非常后悔没把三位皇子送出去,但已于事无补。
李邦华、李明睿给过他机会,冯元飚父子也给过他机会,最后沈廷扬和朱琳泽也给过他机会,但最终还是因为他的优柔寡断,三个皇子一个都没送出去。
崇祯拔出宝剑前来寻周皇后,周皇后非常平静,早已在殿中的房梁上为自己准备好一条白绫。见崇祯来,周皇后朝凄然一笑:“妾乃一国之母,必不能为贼人所掳,妾身自当殉国。”
夫妻二人相视而泣,死前见了崇祯最后一面,周皇后再无牵挂,含泪而去。
闯军还没有打到内城,但此时宫内已经乱做一团,到处都是收拾财物奔命的内官和宫女,崇祯也没有时间顾他们,他也该准备上路了,要是走得晚了,就要落在李自成手里。
他堂堂大明朝的皇帝,怎能被贼人所擒?
“你们都走罢,都走罢。”
崇祯挥挥手,示意最后几个跟随他左右的内官,让他们逃命去。
内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王承恩示意他们逃命去,几个内官散去之后,崇祯的身边只剩下王承恩的一人。
崇祯回到武英殿,寻了跟白绫,临走时瞅见去年沈廷扬献给他的大明舆图。
伺候崇祯这么多年,崇祯没开口王承恩也知道崇祯的意思,王承恩拿起拉住,点燃了大明舆图,崇祯眼睁睁地望着这副大明舆图被烈火吞噬,直至化为灰烬。
崇祯来到煤山上,南望关河最后一眼,目光所及之处不是锦绣的山河而是战火缭绕的紫禁城和京师城,这便是他的江山,他一生之寄托。
在一般人看来,皇权是至高无上的,是无边无际的,可以命令任何人,命令一切。
然而,无论是九五至尊还是升斗小民,都不过是历史的奴隶罢了,没有至高无上的人,更没有不受约束的权力,有的只是浩浩汤汤的历史洪流。
攻占京师城如此顺利,这是李自成没有料想到的,没有预想中的血战,更没有旷日持久的围城,仅仅三天的时间,京师城就为闯王敞开了大门,迎接这位京师城新的主人。
李自成青衣箭袖,意气风发地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由德胜门进入了京师城。刘宗敏、牛金星、顾君恩、宋献策等大顺文武大运陪同在李自成左右,身后则是数万纪律严明的大顺军。
李自成追忆往昔、感慨万千,他还是陕西一个小小驿卒的时候,未曾想过会有今日,他和大明朝千千万万百姓一样,只想混口饭吃,聊以度日,平平凡凡地当一个顺民度过此生,可惜造化弄人,老天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街道两旁是焚香置案顶礼膜拜的京师城百姓,百姓们高呼:“大顺永昌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有的百姓帽子上还写着顺民二字,对于他们这些小民来说,无论是大明还是大顺,他们的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大顺军将士迈着胜利的步伐,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了京师城,行至承天门,李自成勒马停下,取出弓箭,一箭射落承天门上“奉天承运”的门匾。
“从今往后,这天不再是明朝的天,这运也不再是明朝的运,而是我大顺之天!大顺之运!”
李自成面对承天门举弓高呼道,承天门之后,就是威严耸立的皇城,帝国的心脏权威所在。
“永昌皇帝万岁!大顺万年!”
大顺军和百姓们疾呼道。
旋即李自成的战马踏着“奉天承运”的门匾步入皇城。
崇祯皇帝生前的最后一道谕旨是发给成国公朱纯臣,打算将太子托付给朱纯臣,但谕旨很快就被大顺军截获。
太子朱慈烺也没有跑,父皇早先不让他走,现在城内城外到处都是大顺军,他还能往哪里走?
朱慈烺跪伏于地迎拜李自成,永王、定王很快也被搜获,被军士押解来见李自成。
此时往日尊贵无比的三位皇子显得格外狼狈,一声破衣烂衫包裹着他们的细皮嫩肉,头上的破帽子上还贴着“顺民”二字。
李自成下马,亲自扶起朱慈烺,摘掉朱慈烺头上的帽子,说道:“尔等不是顺民,乃是大明的王。”
朱慈烺闻言胆战心惊,慌忙道:“愿为大顺一顺民,了此余生。”
李自成慈眉善目地笑道:“尔等勿要惊慌,今日尔等即同我子,不失富贵,宗敏,照顾好三位前明皇子,少了一根汗毛,我拿你是问!”
“末将遵命!”刘宗敏领命道,示意跟随的将领将三位明朝皇子领了下去。
“崇祯可有下落?”李自成问道。
“不知下落。”顾君恩回道,“刘制将军来报,闽王朱琳泽的船队数日前由通州东出入海,莫不是跟着闽王去了南京?”
“非也,非也,臣已经打听清除了,崇祯并未出京,想必是藏匿在京城某处。”牛金星抢过顾君恩的话茬,说道:“闯王可遣诸将在城内四处搜寻,料这朱由检也跑不了多远。”
李自成点点头,说道:“牛相所言有理。”
李自成让刘宗敏派出一部分人手在城内寻找崇祯的踪迹,同时派遣一部人马南追。
牛金星瞥了顾君恩一眼,露出得意的神色。
闽王......在李自成的印象中,大明朝根本没有闽王,这闽王是什么哪里冒出来的?
“从没听说过大明朝有什么闽王,这闽王是何来历?”李自成问顾君恩道。
“闯王有所不知,这闽王原是南阳王,因勤王有功,崇祯晋封其为闽王。”顾君恩答道。
“南阳王?”
提到南阳王李自成倒是有些印象:“就是杀了张献忠义子李定国的南阳王?听说是个人物。”
刘宗敏压低声音,凑到李自成身边道:“左营刚刚大败于闽王之手,在闽王朱琳泽手上折损了三四千精锐兵马也未能拦得住朱琳泽出海南遁。”
“左营的兵马不差,芳亮在诸将中老成持重,败于此子之手,说明这个闽王有些本事,只可惜让他逃走了。”李自成感到非常可惜,“此子日后必是我大顺收服江南的绊脚石,这次没有除掉这个闽王可惜了。传示军中,让诸将日后遇到闽王的时候小心些。”
刘芳亮左营的兵马不弱,尚且败于闽王朱琳泽之手,说明这个明朝宗室有点本事。
李自成自起兵以来,倒还没碰到过领强军作战的明朝宗室,朱琳泽的出现让李自成感到非常的好奇,老朱家还有能打的宗室子弟?
顾君恩也对李自成继续说道:“这闽王崇祯十五年就和咱们交过手。”
“崇祯十五年就和咱们义军交过手?顾先生,你且说来听听。”李自成对这个闽王越来越感兴趣,让顾君恩和他仔细说说这个闽王。
“一个宗藩子弟而已,刘将军败于这个劳什子闽王手上,必是刘将军轻敌让闽王钻了空子,明朝的宗室子弟不足为惧,成不了气候。”牛金星不屑一顾地说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生此番话却是不妥,明朝宗室之中的能人还是有的,当初的周王就是一个能人,只可惜周王无兵权,听说这闽王不仅有陆卒,还有不少水卒,精通水陆两战,不可小觑。”李自成说道。
“还是闯王有见地。”顾君恩说道,“崇祯十五年末年,这个闽王还是唐藩世子,身边仅有两百余人,便联合了左良玉的一个千总,在汝宁附近打退了我数义军。
当然这些彼时招募的新兵兵员远不如今日刘将军的精锐。不过这闽王的战力却也是不容小觑。”顾君恩说道。
李自成扶着下巴,回想起崇祯十五年末的事情。
崇祯十四年以来,李自成复起之后的战事,义军胜多败少,输掉的战争没有几场,因而回想起过过去的失败战事并不难。
李自成很快想起了那场战事,原来当年陈庆灯刚刚招募的一万多新兵就是败在这个朱琳泽手上。
“顾先生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到了,是不是崇祯十六年左良玉奏捷所报的那场战事?”李自成拍了拍脑门,想起了崇祯十五年末的那场战事。
由于陈庆灯当初是属于革左五营的人马,在没除掉曹操和革左五营的高层将领之时,他们义军还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偶尔攻城的时候实力不足,缺乏火炮和攻城装备,他们才会通力合作。
当年的这场战事虽然在湖广地区闹的沸沸扬扬的,只是左良玉奏疏中的这场大捷死伤的不是不是李自成的本部兵马,再加上但是的朱琳泽连郡王都不是,只是一个走投无路向南逃命的不起眼宗室子弟,没有人注意到他。
李自成当初也是如此,对这场败绩也没有放在心上。要不是今天有部将谋士向他提及此事,李自成还真就忽略了这个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