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摇旗被林毅抓了俘虏之后,山上了防守当然做了调整。
本来他们俩一个带兵守左边的山头,另一个带兵守右边的山头,只要不下去跟官军交战,一万人马凭险而守,就这地势守他们十天半个月根本没问题。
但是事情往往不随人愿,郝摇旗我行我素惯了,除了只听闯王的之外,有时候谁的也不听,这次就是不听李过的管束,一意孤行,非要下去林毅的人马拼杀,接连赢了姜兴元和祖克勇还不收敛,结果轻而易举地被林毅逮住了。
这些经过,李过在山上看得清清楚楚,在惊愕林毅武力的同时,也没敢冲下来救郝摇旗,害怕上了官军的当,丢了山头就前功尽弃了。他气得直骂郝摇旗活该,但气归气,只一战便少了一只膀臂,李过不得重新调整两边守山的兵力。因为郝摇旗带着右边山头的两千人马下同官军鏖战,先胜后败,两千人马伤亡惨重,只剩下五六百人跑回了山上。
本来两山都是五千人守把,这下右边没了大将郝摇旗,又损失了一千多兵马,防守明显空虚,因此他及时并派出心腹大将李本营带兵五百到右边的山头镇守,这样两边的山头上都有四千多兵马把守。
因此郝摇旗到了山下,这些人在山上连吃惊带议论纷纷,也没有人理他,李过等人在山上耽误了半天,下面的郝摇旗不高兴了,瓮声瓮气地冲上面嚷嚷道:“怎么着,你们都有眼无珠还是不欢迎我郝摇旗回来?没有人迎接也就算了,连一句屁话都没有?这究竟是何意呀,我说李过在上面吗?”
郝摇旗大大咧咧惯了,其实他自己骑马可以直接上山,但是他没那么做,别看李过是李自成的亲侄子,但李过常喊他叔,郝摇旗像喊李过像咋呼孩子一样。
李过也不挑这个,一听这话赶紧派人下去接郝摇旗上山,并叮嘱这些下山去接郝摇旗的兵将,一定要留个小心,一是注意观察郝摇旗身边有没有异常情况,二是注意他本人有无什么异常行为,以及时采取应对措施。
这支队伍答应一声下山了,李过在山上居高临下密切关注着山下的动静。左右两山上的八九千名流贼严阵以待,剑拔弩张,害怕官军的伏兵来突然冲山,或者是郝摇旗有变,他们做好了一切防范准备。
在这种情况下,郝摇旗被接到了山上。
但是郝摇旗就发现这些人看他的目光与平时有些不一样了,以前对他恭恭敬敬,可以说,在闯王的队伍中,不管人多人少,他郝摇旗都是受人尊敬的,如果要要排下名次的话,在闯王的队伍中,他郝摇旗是一流的大将,战功赫赫,地高位显,虽然不敢刘宗敏比,但与刘芳亮、袁宗第、田见秀这些人相比,他丝毫不逊『色』,谁不尊重他?就连闯王也敬让他几分,可是就这么一转眼的工夫,这些兵将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郝摇旗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这时李过带着亲兵也迎过来了,“摇旗叔,你回来了。”
“啊,可不回来了嘛。”郝摇旗心里说,你这不是废话吗?
“啊,那个……”李过有些支吾,脸上的笑容也很勉强。
“有话你就直说,咱们爷们了,何必吞吞吐吐的!”郝摇旗口快心直。
“啊也没什么,摇旗叔回来,当然我们都高兴,只是您是怎么回来的?是逃出来的吧,他们没追你吗?”李过终于问出了众人最关心最想的问题。
“他们干嘛要追我?是他们把我放了。”郝摇旗像没事人一样,把双手一摊,一脸的无辜。
郝摇旗此言既出,一片哗然,李过也轻笑了一声,但目光中含着常人难发现的深邃。
“放了?谁放的你?”
“当然是姓林的小子下令放的,别人敢吗?”
“他们为什么要放你?”
“他们要我投降,我郝摇旗是什么人,能投降这些狗官吗?我立而不跪,破口大骂,誓死不降。于是姓林没有杀我,就下令把我放了。究竟姓林的为什么这么做,我也不知道。”
“就这些?林毅什么都没问你吗?”
“啊可不就这些吗……啊我说李过,你什么意思?我明白了,你们怀疑我,怀疑已经当了叛徒,给官军当了走狗,这是来诈山来了,对不对?”郝摇旗那大冬瓜脸,像是火山爆发前一样,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用手指着李过的鼻子。
郝摇旗虽然是个粗人,但到了现在终于察觉出来了,刚才来到山下没有一个人理他,后来下来人接他,也都带着异常的目光,到了现在他读出来了,那是警惕的和审视的目光,那是像防贼一样防着他的目光,就连李过也不相信他,像审贼一样。
郝摇旗脾气火爆,这一下他受不了了。
“我他妈是那样的人吗?我郝摇旗先是跟着高闯王,后是跟着李闯王,这么出年出生入死,杀官军,攻城池,杀死了多少官军和污吏,我自己都数不清了,立下多少功劳,我也不记得了,你们看看我身上的记号吧……”
说到这里,郝摇旗把头盔取下来咣当一声摔在地上,把甲衣扯开,『露』出内衣,刺啦一声把内衣撒开,光着膀子,然后又松开裤子,胸前背后,刀伤、枪伤、烧伤,浑身上下果然伤疤累累,众皆愕然无语。
郝摇旗继续吼道:“可是到头来你们竟然不相信我,那好既然如此,李过,来来来,你们把我绑起来了,杀了吧!我郝摇旗没有死在林毅的刀下,死在你们之手,我也瞑目了!”
郝摇旗关键时刻嘴还挺能说,这番话声情并茂,有图有真相,简直是振聋发聩,众将也全都觉得冤枉了他。
李过觉得也有些过分,想想他说的,和这些年他的表现,赶紧解释,“摇旗叔,你消消火,我们并非不相信你,要那样不让上山好不好,但是你被林毅抓住,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又回来了,我们当然得问问,特殊时期,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希望你能理解。”
众将也跟着劝,郝摇旗手下的兵将也过来劝慰,好半天才把郝摇旗也劝住了。
但只是他不嚷嚷了,火完全没消,郝摇旗气乎乎地回他的大营了。
李过也觉得心里不痛快,他对郝摇旗隐忍着,一是看他是长辈,自己喊他叔来的,二是闯王不在眼前,他得独挡一面,万一真的冤枉好人,那损失可就大了,日后见闯王非砍他的脑袋不可。
但是这件事放到谁身上都会怀疑的,自己难道错了吗?再者说了,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还不是郝摇旗自己弄成这样了吗?如果他听自己的,不逞英雄带兵下山跟官混战,如果自己提醒他的时候,他能及时见好就收,撤回到山上,焉有今日之事?
现在他还有理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这不是自作自受吗?能怪得了谁!
李过今年三十多岁,也是火爆的脾气,不然也不会称他为一只虎。他也想爆发,把郝摇旗抓起审清问明,但再三斟酌之后,他没那么做,全山加紧防范之外,派人对郝摇旗进行盯梢。
郝摇旗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茶饭不吃,只是大喊:“拿酒来!”
“将爷,您……不宜饮酒……”
“去你娘的!”亲兵过来刚劝了一句,郝摇旗一把把他扔到帐外边去了,吓得其他的亲兵不敢多说一句话,很快酒来了,他咕咚咕咚抽了一气,然后啪一的声把酒壶给摔碎了。
他越想今天这事越气,躺下来睡不着,好你个李过,你们竟然都怀疑我,那好,我现在就下山,找林毅他们算帐去,提回来几颗脑袋让你们全都他妈闭嘴!
想到这里,郝摇旗一骨碌身从床上起来了,拿着宝剑抄起大旗杆腾腾往外就走。
“将爷,这么晚了,您这是哪去?”
“少废话,给老子带马!”
“哎呀,将爷不行呀……”
“去你娘的!”郝摇旗借着酒劲儿一听说不行,两眼一瞪,一巴掌抽翻三个,继续往外走,这些奉命监视他的兵将一看拦不住,其中的队官叫赵希臣,纠集更多的人手来拦阻,同时赶紧命人向李过报信,说郝摇旗造反了。
酒入愁肠,酒入欢肠。郝摇心里不痛快,喝了不少酒,到了外面风一吹,酒劲儿就更足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谁拦他他揍谁,一会儿地上倒下一片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