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旦春桃是“处心积虑”的,明确是为了做梅家的主母,坐拥梅家的财产,无论梅夫人有无至她于死地,那事到了安心这里,调查到了这一步,也都会戛然而止——而作为他“出手”的代价:梅夫人便是和警长妥协,也再没有妥协的余地,警长也无法再去勒索梅家,梅可夫死成定局。
如果旦春桃是无辜的……梅夫人是“处心积虑”的,无论她的死是否是一个意外,梅夫人也必将付出代价。
如果旦春桃、梅夫人都是无辜的,这只是一次纯粹的意外,那么他一定会让事情真相大白于天下。
……
如果,这个游戏到此为止还未结束,那么他一定会让警局和警长为此付出代价。用自己的方式,去达成一个最终的、正义的结果。在达成这个结果的过程中,他会使用一切可以使用的手段——大概,也仅仅是会尽量的,去避免一些牵连无辜。若是必要,他亦会牵连的心安理得。
安心说完了这四个“如果”,说:“大概就这样了。”
……
“心崽,就这么自信呀?”印浅馨笑安心的自信,问:“你便确定,这些是你能做到的吗?”
“我不确定啊!”安心满是一种天真的自信,脸上的胶原蛋白都被自信充盈,变得又白又饱满、秀气。
印浅馨绝倒:……她莫名的就想到了旧时代网络上流行的“普信”——那是既普通又自信。
只是……这小家伙儿却是说不上“普通”,大约也就是一种蜜汁自信而已。
印浅馨瞥安妙真一眼,盈盈的目光如秋波一般,轻轻一荡,似在说:“看,看看你儿子,这自信!”
“这是什么来着?初生牛犊不怕虎——”安妙真乐得直笑,遂便一伸手,揪着安心耳朵将人儿扯到怀里,让安心后背贴着自己怀抱,双臂自外一还,将安心的胳膊、躯干都箍住了,下巴搁在安心头顶,轻轻前后摇晃,问起安心的“功课”,“总结做了吗?”问的时候,下巴就沉了一些,让安心切实感受到了沉重。
“这个……”安心心里一突,才想起自己似乎把这个给忘了,心思电转乍然闪现出一些灵光,说:“我今天午睡实验了一下守法——守呼吸,将呼吸变得又浅又深,还试了守天目……”
“滑头——咬你!”
安妙真噘唇皱鼻,做出一幅很凶的样子,“嗷呜”一口,牙齿却轻轻的刮在安心耳垂上,痒的安心摇头晃脑,一边躲闪一边求饶……“哎呀,妈妈,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这个功课明天一定完成,明天一定……”
“呵!”
安妙真“呵”一声。
印浅馨帮腔,说:“哟,原来还有这个功课呢?你也不早说——早说了我给你盯着点儿,今天他不做完,都不许他玩儿别的——什么时候做完了什么时候回家。”
安妙真用下巴在安心头顶推压安心的头皮,和儿子说:“看见没,你妈在学校里有人……”
安心:……
……
安妙真说:“索性今晚上就先把框架做出来——细节你以后再慢慢填充,这样好吧?”松开了安心,在安心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先嘱咐他收拾桌子上的碗筷,“乖,先把碗筷收拾了,桌子弄干净。”一个“干妈”一个“亲妈”,两个妈就在一旁看着安心收拾,待得收拾完,安心就拿着本子、笔过来,将本子摊开放在桌子上,一边寻思着,一边开始做“框架”。
在“框架”之前。
名称:有效进入玄关法
目的:通过有效的辅助手段,达到清醒、轻松进入玄关
拟定好“名称”和“目的”之后,安心就先定下了眼耳鼻舌身意六大类,每一类皆分守、空两别。
“眼”这一类,须臾便依着他自己的想法,写出了“对眼法”“分眼法”这两种分外需要天赋的,又写了一个“阖目法”这样一个大众的。
“对眼法,就是对子眼,用这种方法守天目,分就是往两边分,这是散,阖目法就是把眼睛七分闭,三分开……利用这一种方法,可以天门开阖,出入玄关,阖目入神,张目出神,一出一入,在乎开合。”
安心将“对眼法”“分眼法”“阖目法”一个一个的和印浅馨、安妙真说了一遍。虽说用词稚嫩,表达也不是很清晰,但印浅馨、安妙真二人却是很懂。
印浅馨赞了一句,说:“有些东西!”
安妙真说:“那可不……昨儿的时候,我听他说这些,那可不得了。古人研究了多少年的东西,他一个人就叭叭出一大半——你说,就打坐参禅那点儿东西……先以‘怎么才能清醒进入玄关,而不睡着’这个命题出发,就得出了那老多……”
“这个阖目法……你看,像不像是烛龙?烛龙居于极北幽冥之地,闭目为夜,张目为昼。夜晚是神鬼横行之时,白昼是生灵奔逐之时。”
印浅馨不搭理安妙真,倒是说起了烛龙——实在是这天门开阖,出入玄关之妙和烛龙的性质太过于相似了一些。
安妙真问:“眼就这三法吗?”
安心说:“还有一个。”
“哦?”
“第四种,是定——就是保持眼睛的状态,不要去动。眼睛一动,就是在观察、在看。假如眼睛不动……”
当眼睛不去转动,那么它的视线就是不动的,视线不动,人自能够生定……当人的眼睛这样定住之后,很快就会出现“眼前一黑”的情况——这时候,就需要眨眼,通过眼皮的遮挡来进行一次“刷新”。否则,眼前就会一直“黑”下去——大量的视觉信息涌入,致使人的视觉意识的神经系统根本无力处理——通常情况下,仅是觉察到一些征兆,就会有关联的机制释放“刷新”的信号的。
人,之所以不时眨眼,不自觉的眨眼,保持眼睛的湿润,清理灰尘自然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就是“刷新”信息。
……
如果是“看不见”了,那相应的干扰,自然就少了一分,很容易就能从这个状态过度到玄关状态。
“嗯?”
印浅馨、安妙真面面相觑——这个办法是她们没想到的,只觉安心的脑回路清奇,竟然还可以这样。
印浅馨问:“对、分、阖、定……这个定眼睛你试过吗?”
“没有。”安心答的干脆利索,“我才不试呢。瞪着眼睛又酸又难受,而且这个法子还对眼睛不好——”他强调:“我写出来,只是因为这也算是一种方法。我认为这个方法应该是可行的。”
那一幅“谁试谁傻瓜”的表情,惹得两个妈都是忍俊不禁,笑了好一会儿。
收了笑,印浅馨伸手揉一下安心的头,柔声说:“好了,今天就总结这个眼睛就可以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回去了……明儿还要上班。你也早点儿睡,要早睡早起,身体棒棒的,未来通往玄关深处,见证更好的风景才会顺利。人有三宝精气神,莫要失去了才追悔莫及……收了收了。”
安妙真挽留:“都挺晚了,不如留下吧。这儿又不缺睡觉的地方。”
“得了……我家里还有花儿呢。再在你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回去我得哭!”印浅馨说着便起身。
安妙真便和安心一起送她出了院门,一直等着公共交通的终端过来,人上了车厢,悠忽远去,才回了屋。
安妙真说:“今儿就不让你走甬道了,时间挺晚的。”
“那,妈妈我睡觉了。”
安心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铺好了被褥躺下,呼吸之间便以“非想”入玄关,有数的顽念走马灯一般快速闪烁、轮转,光影交错,诸多的片段拼接、错乱,竟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安心稍放纵了“非想”,浮念就像是一锅沸了的粥上的气泡,扑面了粥面……它将顽念的空隙填充。
一如是给骨架装上了血肉,变得立体、丰富,让整个玄关内都充满了一种缤纷的色彩,顽固被轻浮淹没,便也找不到了。
……
安心的理智也很快被淹没了,沉溺于梦境之中。
那些梦——
过于瑰丽和丰富。
是人的想象、穷尽可能的极限。
……
一梦醒来,他都忍不住惊叹那种“瑰丽”的美梦……大片的梦境早已经退潮,梦境已经在整个晚上起起落落了好多次,名为“记忆”的堤岸也被冲刷了一次又一次,可退潮之后留下了的回忆,却仅是一些零星的、被冲上了岸的螃蟹、海龟和贝壳——即便这些,也很快褪去了颜色。
醒来的一瞬间,他还在感慨梦境的美好,沉浸于自己那一晚上的丰富多彩,那一晚上美妙、尽兴的滋味。
一念寂了……却连梦到了什么都也想不起来,只是感觉美的很。
再一念……
他已不知为何美好。
再无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