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怀瑾借着今天聚会的时机,向所有朋友宣布了他跟南瑜的婚讯,具体的时间,就定在农历年初三这一天进行。
“知道你们都忙,定在过年期间,不占用大家的工作时间。”汤怀瑾这样解释。
包厢里因为这个消息闹哄哄的,最有话说的,当然是吕清,“唉唉唉,说不占用工作时间是没错,可是占用我们回娘家的时间啊!怎么?工作重要,回娘家就不重要啦?”
在座的听到这个话,皆笑的前仰后合,笑问博明,“那博总看这事要怎么办?是老婆重要,还是兄弟重要?”
博明是微微勾着头,他跟吕清性格显然不同,属于不张扬不出位的那一种人,对于大家的玩笑,并不多说什么。
可能是博明脾气好的缘故,周遭的人反而更是玩笑开的不住。
靳南风带着韦琦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包厢内,极热烈的气氛。
靳南风挑了下眉,“我们是错过什么了?”
“南风你来的正好,怀瑾刚通知他初三办婚礼,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闹洞房!可不能轻易放过了他!”
汤怀瑾结婚的事,圈子里早已经不是秘密。
只是婚礼这事儿,倒是第一次听说。
靳南风走到汤怀瑾面前,微微点头说恭喜。
没等汤怀瑾答复,南瑜倒是抢先一步说:“同喜,同喜。”
她这么一抢话,倒是显出几分怪异,靳南风不禁将视线转向南瑜。颇有几分兴味。
南瑜有苦难言,她这还不是怕汤怀瑾跟靳南风说,要卖了宸帆的事,所以抢先一步跟靳南风说话,打断汤怀瑾原本想说的话。
只是......南瑜到底不善于交际,她没头没脑的说出‘同喜同喜’,好似并不恰当。
靳南风饶有兴致的问南瑜,“哦?汤太太来说说,同喜的地方在何处?”
南瑜真是头皮发麻。
她原本只想打个岔子把汤怀瑾要卖宸帆的话题错过去,哪里能想到场面会变成这样。而且靳南风的目光跟南瑜相碰,她心里就打了个秃。
显然靳南风看南瑜的眼神。跟在场其他的朋友看她的眼神很有些不同。
南瑜眼神往汤怀瑾哪里飘了下,希望他能给自己打圆场,结果汤怀瑾跟靳南风一样,用同样看好戏的目光在盯着她。
真是可恶!
南瑜没法子,硬拗着说:“嗯......同喜就是,我看着你们感情也很不错,你们的喜事也快了吧。好事成双,你们也抓紧啊!.......是吧......呵呵......”
什么叫尬聊。
这就是!!!!
简直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尴尬。
好在这时候,汤怀瑾大发慈悲的搂住南瑜,接过她的话说:“这话说的没错,南风。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该定下来的时候,韦琦当年帮过我,她要结婚,我可要备一份厚礼送你们。”
靳南风视线在南瑜身上顿了一顿,这才恋恋不舍的转过去看向汤怀瑾。
“我的终身大事,还是不劳怀瑾操心了。我瞧着你的这位汤太太,倒是个妙人,若是早些被人遇到,该多好。”
这话听着不对味儿。
南瑜往汤怀瑾怀里紧靠了点。
汤怀瑾脸上表情不变,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世间缘分,哪里是能用早、晚来评判。”
靳南风哈哈一笑,转身对着众人说:“瞧瞧,咱们汤大少爷,如今也能说出有缘千里来相会这样的酸词了,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吕清接着他的话,大声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靳少爷,爱情?懂不?”说完还恨恨的瞪了韦琦一眼。
韦琦微微仰着头,看起来高傲不可方物。
整顿饭,基本上,气氛还是热烈的。
只是散场之后,南瑜跟汤怀瑾走出望江楼。都没有提要跟南新安去道别的话,两人沉默着上了车。
南瑜咬着唇。
别人看不出来,她却清楚。今晚的饭局,自从她自作主张跟靳南风说了那句‘同喜同喜’之后,汤怀瑾就再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个眼神都欠奉。
这人未免太小气,她不过就是抢了句话而已。
赌气,同样不理他。
可是要论冷战,谁能是汤怀瑾的对手,这人平时就是一尊佛像,面无表情,心里的七情六欲都看不出来。
南瑜气的在车里跺跺脚,再怄气,也不能闹一晚上。
主动妥协,南瑜带着情绪的说:“好嘛好嘛,我错了还不行。那不是因为你说要卖了宸帆,我着急么。好好的公司,我才做的有些起色,我心疼不想卖啊!”
说完了,等待南瑜的还是沉默。
这人......看样子是打算冷战到底了。
南瑜心里大骂小气鬼,不过人还是往他怀里凑,“好啦好啦,我都道歉了,你就跟我说句话还不行?冰块脸,难看死了。”
她解了安全带往他怀里钻,车子稍有颠簸,她就要倒。
汤怀瑾抢先一步将她抱进怀里。
肯抱她,就证明不是难以解开的矛盾。
南瑜手指戳上汤怀瑾的脸,用手指让他的脸上表情变成笑脸,“笑一笑么,往后我不抢话了还不行?”
汤怀瑾抓住她作乱的手,低头看她。
她额前的头发散了些,乱乱的黏在脸上,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脸上带着讨好她的明媚笑容。
让他耿耿于怀的,倒不是她抢话。
她的那点小心思,他看的明白,其实在她抢话的时候,他心里生出的感受,倒真不是什么生气。反而是像在看自作聪明的小猫儿,明明心思就写在脸上,却浑然不知。尤其是她被靳南风反问之后,那种尴尬的肌肉都僵在脸上的模样,他当时忍了好大一口气。才没有笑出声。
令他不适的,反而是靳南风的眼神。
靳南风跟汤怀瑾有些不对付,这几乎是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可是这种不对付,仅限于两人心里都暗暗较着劲儿。表面上,他们还是一同长大的兄弟,真的谁有困难需要帮助的时候,对方也不会袖手旁观。
靳南风跟韦琦的事,在圈子里闹的沸沸扬扬。不是没有人跟汤怀瑾通气,说靳南风做的不地道,横刀夺爱。
对这些话,汤怀瑾不予置评。
韦琦曾在他最艰难的时光里陪伴过他。这是事实。
曾经的这份陪伴在汤怀瑾心中,亦存留着一份温暖。他对韦琦,终究要比对其他人,更照顾一些。也正如今晚他所说的,韦琦结婚,他会送出一份厚礼。
至于,韦琦最终会选择谁,汤怀瑾并没有办法去左右。
靳南风虽不算是最好的人选,但只要韦琦喜欢,谁又能说什么。
但是......今晚靳南风看南瑜的眼神,汤怀瑾敏感的感觉到了异样。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有兴趣的眼神,带着好奇与探究。
虽然还谈不上势在必得,可一切的感情,难道不是都从好奇开始?
可恨他怀里的这个傻姑娘,满脑子竟然都是她那间小公司,自己被人盯上,却浑然不知。
汤怀瑾满腹心事郁气无处发泄,只能恶狠狠的对着南瑜放话,“往后不准主动跟陌生男人说话!说什么都不行!”
南瑜人在汤怀瑾怀里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要不动心思卖掉我的公司,我疯了才会去尬聊。
不过心里嘀咕归心里嘀咕,表面上南瑜还是很温顺的答应。“知道知道,小气鬼。”
“你说谁小气?”汤怀瑾不服气。
说白了,他有些心虚。
在今天之前,如果有人告诉他,他会因为另外一个人的眼神而动怒,他绝不会相信,甚至会觉得是天方夜谭。
说汤怀瑾冷漠也好,骄傲也罢。
总之,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很自我的,关注自己的感受就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就汤怀瑾的生活圈子。别人对他的看法,确实不那么重要。
可偏偏,今晚,他就是因为靳南风看南瑜的眼神生气介意到此时,半点释怀的迹象都没有。
生气,很大一部分,是生自己的气。
南瑜嗯嗯啊啊的敷衍,“我小气行了吧,都是我!”
说完南瑜还不忘问,“那找那人卖公司的事?还要谈吗?”
“不谈!”汤怀瑾现在恨不能南瑜从未认识过靳南风这个人,“往后你给我离那些人远一点!”
真是不讲理啊不讲理。
今晚介绍她去认识这些人的。是汤怀瑾。
现在不让她跟这些人接触的,还是汤怀瑾。
果然,男人心,同样也是海底针啊。
不过,南瑜偷笑,管他是为了什么呢,只要不卖掉她的公司,一切都好说。
“你很高兴?”汤怀瑾额头逼近,抵住南瑜的额。
眨眨眼,南瑜的睫毛跟汤怀瑾的睫毛相撞。
呼吸相融,空气真是又危险又暧昧。
南瑜下意识的想要咽口水。她也确实这么做了,然后谄媚的笑说:“你看,我成天忙公司的事情,自己也高兴,也不跟外面的人接触。你要让我辞了工作回家当全职太太,那我可不就是成天要跟那些没事做的太太们打交道?我这人又不会说话,也不会应酬,到时候我不高兴,你也不会舒服,对不对?让我接着工作吧,我会尽量平衡的。”
言辞那叫一个恳切。态度那叫一个认真。
今晚的饭局再一次印证了南瑜的话,她是真的不会交际应酬,今晚的尬聊,简直是她的经典之作。实在不明白毫无了解的人,站在一起要说什么。
想想婚后的生活若是每天都要面对这样的饭局,南瑜是真觉得前途暗淡。
汤怀瑾不知道被她话里的哪一点说动了,勉为其难的说:“再议。”
南瑜立刻笑出声。
他不满,“我还没有答应,只说让我在考虑考虑。”
南瑜说:“那我就先高兴你这个考虑考虑再说。”
汤怀瑾瞪眼。
真是傻透了!
.......
时间转轮飞一般。
南瑜在除夕夜之前,彻底发完了仓库里的货,虽然还有一部分没有发出。不过那都是年后的事情了。预售里答应年前发货完成的,都发出了。
第一批收到货的顾客,在网店里的评价非常好。
纷纷表示用几百块钱能买到这样的衣服,简直超值。
可不是超值么,要知道宸帆从前可是做海外大牌代工的厂家,在服装的制作方面,绝对是国际一线的工艺。
之前一度濒临破产,不过是国内无人知道罢了。
网络销售有个好处,那就是没有赊欠这一说,不像之前宸帆为国外的大厂做代工,都是等货物全部发出后,对方验货等等一系列的流程之后,才会付款,这样交易的时间就会很长,回款变的很慢。
今年网上销售,卖一件就有一件的钱到账,回款快捷很多。
大年二十九这天,南瑜在宸帆的财务室里面跟会计们一起通宵奋战,南瑜就是学金融出身,做财会,是她的老本行。
整整一夜后,全公司在大年三十这一天。拿到了年终奖。
要知道,公司的员工,已经有两三年没有拿过年终奖了。
公司之前接连亏损,能发出工资来都已经不易,年终年这种东西,简直如天方夜谭。
今年明显不同。
不仅是宸帆这里的员工,下面车间里的技术工人,这一次年前,南瑜同样做主每人都发了红包,让在工厂做工到年底最后一天的工人,能拿了红包回家过年。
里里外外核算下来。这一年,宸帆竟然是一分钱都没有挣的。
所有在年底挣来的钱,都被南瑜发了奖金。
财务经理摇头叹息,“南总,这样下去不行,公司没有盈利,会出问题的。”
这话,南瑜当然懂。
只是之前的几年,宸帆效益不好,对亏待的就是公司旗下的员工。之前穆骞能解雇那么多的员工,还不是看着那些员工做事不积极。
这员工懒散,自然有自身的问题,可公司福利不佳,同样也是造成这一现象的成因之一。
留住人心,才能留住一切。
钱,可以再赚。
南瑜将最后的大红包递给财务经理,“亮工,这一年多谢你。要不是你,我走不到今天。”
南瑜大学实习就在宸帆的财务部,要不是财务经理处处维护,南瑜真的是走不到今天的。对亮工,南瑜满心的感激。
亮工比谁都清楚公司的账务。拿着红包,又气又无奈的说南瑜,“你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一年把裴家的人赶出去,你自己忙的风里来雨里去,现在自己倒是分文没有,都把钱给了别人。”
南瑜只是笑。
玩笑着说:“这您还不懂啊?我这是先给个甜枣,再来大棒,明年这些人要是不好好给我挣钱,我这资本家,可不会放过他们。”
说是资本家。
可谁见过,像南瑜这样,自己不挣钱,把钱都发给员工的资本家。
当初裴家管着公司,就算是公司亏损,可是裴家人自己的生活却没有半分的改变,该怎么大手大脚还是怎么大手大脚,宁可借钱补公司的窟窿,都不愿意牺牲掉一点点自身的利益。
亮工摇摇头,最终只说句,南瑜太年轻。
.......
处理好公司的事,南瑜来不及补眠就直奔菜市场。
大年三十才开始准备年货,实在是有些迟,好在还来得及。
南瑜大包小包往回买。
回家之后,卤肉、炸丸子、蒸火腿,忙的不亦乐乎。
这是她离开裴家,跟汤怀瑾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总想着能过的更有年味儿些,让他们的小家更温暖。
相比于南瑜的忙忙碌碌。
汤怀瑾完全没有过年的概念,在国外多年,他对中国年原本就没有太深的感情。再者,他父母过世多年,一个人的春节,不如不过。
所以,这一天,还是身边的秘书林奇提醒,说今晚是大年三十。
汤怀瑾看着林奇归心似箭的模样,这才早早回了家。他知道,只要他不离开公司,林奇是不会安心回家的。
除夕夜,原本拥堵的交通,竟然畅通起来。
汤怀瑾一路开车回家,除了车少了之外,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直到,他走出电梯。
两人初三婚礼。婚礼后会回到汤家的老宅,目前还住在新婚时的那间小公寓里。
公寓的门两边贴着春联,门中间还贴着金灿灿的福字。非常喜庆的图案,似乎只是看着,都能让人身上暖洋洋的。
开门,进家。
南瑜不知道是在厨房做什么,浓烟滚滚,她自己都忍受不住,从里面跑了出来。
从浓烟中跑出的南瑜,自己身上都像是着了火。
看到汤怀瑾进门,她有些难为情。脸颊红扑扑的说:“舅舅说这样呛锅,味道会很好.......”结果就是她掌握不好火候,呛锅变成了着火。
南瑜狂咳一阵,气哼哼的嘟囔,“算了!不过就是一盘菜,倒了去!”
汤怀瑾站在门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跟自己赌气,然后又不服输的跑回厨房接着准备年夜饭。
这样的场景陌生又熟悉。
难免会令他想起,他的父亲、母亲.......
记忆像是开了闸的洪,抵挡不住。
南瑜跟着南新安学了一段时间的烹饪,虽然偶有失败,但是大体上,做一顿家常年夜饭,还是可以勉强胜任的。
汤怀瑾看着南瑜一道道端上来的,他甚至不曾见过的菜式,好奇问,“这是什么?”
“年年有余!”
“四季发财!”
“这个厉害了,叫万寿无疆!”
这都是菜名?汤怀瑾很怀疑,不过看她热情高涨,他也就闭嘴不在多问。
开饭。
南瑜眼睛紧盯着汤怀瑾,他每吃一样,她就紧张又期待的问。“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好吃吗?”
跟学舌的鹦鹉差不多。
语调都没有变化。
汤怀瑾不厌其烦的说:“很好吃。”
被问怎么好吃。
他又费尽心机的说:“甜甜的。”
“对呀对呀,我放了糖的。”
或者说,“鱼很鲜。”
“那当然,我看着表,算着时间蒸的。”
两个人,一桌菜,不断的说话。
却并不觉得累,或者负担。
汤怀瑾更愿意称这是甜蜜的负荷。
饭后,南瑜拉着汤怀瑾看春晚,当知道他从未看过春晚的时候,南瑜简直震惊。
嘴巴不停的说,“不看春晚,这一年你那什么来吐槽。”
汤怀瑾恍然,原来春晚是用来吐槽用的。
抱着这样的认知,汤怀瑾看的尤为认真,就怕自己没有关注到什么吐槽的点。
结果.......说下豪言壮语的南瑜。
不到第三个节目,就睡着了。
她前一晚瞒着汤怀瑾,说她要去照顾生病的欧芯,结果跑去公司加班熬夜,今天又忙了一天,能称到此时,已经难得。
脑袋一下下的点。被汤怀瑾抱起来,却还是挣扎着不肯上床去睡。
嘟囔着,“不行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守岁。”
守岁......
这两个字,对汤怀瑾来说,太复古。
大概只有他很小的时候,爷爷奶奶曾跟他说过这个。
选择在初三办婚礼,私心里,汤怀瑾是不想跟汤英楠他们一起过年。
那样合家其乐的场面,汤怀瑾难以接受,无法坦然面对。
他本想如常的过完这个除夕,然后平静的步入新的战场,没想到南瑜却准备了这么多。
汤怀瑾抱着睡着的南瑜坐在沙发上,将电视声音关掉,他就这么坐着,跟她一起,在静默中守岁。
等电视里的主持人齐声开始倒数,汤怀瑾也在心理默念。
等到钟声敲响的时刻,他无声的吻上南瑜。
“新年好,我的小鱼儿。”
南瑜早就睡迷糊了,只是心理一根弦吊着,要跟他一起跨过农历的新年。
还有......
被他一吻惊醒,南瑜一骨碌爬起来,转身就往卧室跑,迷迷糊糊的甚至撞上了墙。
她端了盆栽出来,放在汤怀瑾面前。
刚睡醒的人,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
她就这样高高兴兴的盯着汤怀瑾,嘴唇一上一下的说:“呐,生日礼物!”
他的生日其实已经过去了。
当时他忙,她更忙。
南瑜说:“你生日的时候,我没找到想送你的礼物,看你当时累的不行,就没再提。现在我找到了想送你的东西,借着过年,送给你。新的一年,天天开心。”
汤怀瑾短暂的惊讶过后,盯着她端来的盆栽,“礼物?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