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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没有再多问,将那药一口喝下,那药可真苦,可俗话说良药苦口,想必这药定然是良药了。门外忽有人传道:“北地王到。”慕容雪霏连忙起身,对刚进门的刘谌行礼,刘谌摆手示意慕容雪霏无需拘泥:“在家里,就免了这些繁文缛节吧。”

冷月打量着这个衣着华贵气宇不凡的年轻人,质问道:“你是谁?我又在哪里?”

刘谌道:“这里是我家,北地王府。我是刘谌,当今陛下的第五子。”

冷月心中一沉:“那你是太子的弟弟了?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交给太子?”

刘谌笑了笑,道:“我费了那么多工夫将你救出来,为何要交给太子?”

冷月有点摸不到头脑:“你不是太子的弟弟吗?”

“我是太子的弟弟,可这又如何呢?”刘谌反问。

“是呢,这又如何?”冷月还要再问,只感觉伤口处疼痛,身子说不出的难受。

刘谌嘱咐慕容雪霏:“你好好照顾这个姑娘,等她身子好些了,再问话也不迟。”

冷月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几日,期间因为受伤发起了高烧,整日里浑浑噩噩的。阿蔓则尽心尽力伺候,所以冷月的伤好得也快。这一日,阳光明媚,冷月伤势大好,阿蔓便陪着她在花园散步。花园其实并不大——至少对一个王来说确实小了些,但是水池、假山、树木、花草错落有致,一看就是精心布置过的,不失精美。府上一个仆人来找冷月道:“姑娘,北地王有请,到前厅叙话。”

冷月虽不喜与人打交道,但是这几日在刘谌府上养伤,对他也是存着几分感激之情,应道:“稍等,我稍后就来。”

阿蔓帮着冷月对镜梳妆,云鬓花黄,一改之前的病态。冷月看着镜中的自己,心情也变得鲜艳、明亮起来。

冷月与阿蔓相携进入前厅,阿蔓给刘谌行礼,冷月却立而不拜,刘谌并不拘泥于礼节。除了北地王刘谌之外,还有三个人,依次是慕容雪霏、姬如梦和司空凡。阿蔓高兴地道:“慕容姑姑、如梦姐姐、司空大哥,你们都来啦!”

慕容雪霏点了点头,笑道:“冷月姑娘现下可好些了?”

冷月跪坐到塌上,回道:“多谢诸位细心照料,已经大好了。”

刘谌崇尚节俭,因此前厅的陈设亦是不甚奢华,甚至有些古朴简单,但是每一处设计,又是显得别有用心,绝非随意摆设。

给个人斟满茶后,刘谌屏退下人,说明自己请众人过来的目的:“阿蔓,冷月姑娘,你们对太子妃了解多少,请悉数相告。”

阿蔓听到刘谌对太子妃感兴趣,心道:莫非北地王也怀疑太子妃?

看到阿蔓走神,刘谌问道:“阿蔓,你在想什么?”

阿蔓解释道:“我在想,世界上会不会真的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要么是天下真有这种巧合,要么就是演技太好,不露丝毫破绽。”

司空凡等阿蔓说完,补充道:“我也曾见过此人,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可是性格又偏差很大,可再找机会试探一下。”

刘谌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案几上,空中还洋溢着茶香。他静静地望着冷月,似乎是在等待冷月的意见。冷月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问刘谌:“太子妃与太子是何时认识的,又是怎样认识的?你如此关注太子妃又是何目的?”

刘谌笑了笑:“忘了和姑娘说了,太子妃与太子是两个月前认识,但是我觉得她来历不明,因此要探查清楚。但是据当日情形,方焰被山贼所捉,太子已将山贼尽数诛灭,而太子妃也无在世的父母亲人,因此诸多事宜已无法查证。自从救下方焰后,也不知她用了什么魔法,太子对她是百般宠爱。不久前,太子向父亲提出申请,要封方焰为太子妃,父亲见太子用情极深,就一口答应了。可是留着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在身边,总是不妥。后来听姬如梦说曾在东吴见过太子妃,那就更要查明她的身份。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直到封妃大典的前夕,没想到姑娘先与太子妃起了冲突。当时见形势危急,我便助了你和阿蔓一臂之力,以免被太子所伤。但我不解的是,太子妃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冷月将那天的情形一一说来:“我在花园里休息,看到太子妃朝这里走来。她与陈凝烟一模一样,我叫住她时,她说我认错人了。但是不只容貌,就连声音也是那么像,我再追问时,她弄伤了自己的脖子,说我是刺客。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别看她柔弱,她的武功深不可测,否则,我绝不会被她伤成这个样子。”

阿蔓原本以为是当时冷月疏忽,才会被刺伤,并且当时方焰表现得如此惊恐,分明就是受到了惊吓,无意中才伤了人。如今细细想来,或许一切都是伪装而已。阿蔓想到了一处细节:“太子妃自己伤了自己,她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吗,还是说,都是她的同伙?”

“她将其他人的视线挡住,动作又快,所以没有人发现。”

慕容雪霏沉吟道:“她来太子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会不会是魏国派来的奸细,来谋害太子或者打探情报?”

姬如梦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有一种可能,她想获得来到太子身边才能得到的东西。”

“只可惜如今的形势对我们不利。”刘谌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阿蔓和冷月正被通缉,只好暂时委屈一下,先留在我的府上。未查明真相之前,现在我即便启奏父皇,无凭无据,也无法将他说服。”

“这么说来,我们需要想办法将太子妃的身份公之于众,查清她的真实目的。”姬如梦担心方焰隐藏着一个大阴谋,因此迫不及待想揭穿她的真实面目。

“不久之后便有一个好机会。”慕容雪霏正了正身子,举止十分优雅,“过几日便要举行岁首大会,岁首大会之后,大将军将主持筵席,到时候必定邀请太子与太子妃,我们再去试探她。”

大将军指的是费祎,诸葛亮、蒋琬、费祎、董允并称为蜀汉四相。当时,其他三人皆已亡故,只剩下费祎一个人独自支撑。费祎的才能虽比不上诸葛亮,但在当时朝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才,是诸葛亮临终之时指定的接班人。在费祎代蒋琬为尚书令时,当时正是国家多事之秋,公务繁琐,而费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理解能力又超强,每次看书的时候,只是瞥一眼,就知道其大概意思,速度比一般人快很多。费祎常常早上处理政务,期间接纳宾客,饮食嬉戏,下棋对弈,常常能够尽宾客之欢,而不影响处理政事。后来董允代替费祎为尚书令,想要效法费祎的做法,但是不过几天,发现事情大多耽误了。董允不得不感叹:“人的才能竟可相差如此之远,费祎的才能不是我能比得上的!我整天忙着处理政事,尚且觉得没有一点闲暇的时间。”

此时的费祎已经是身居要职,不同于诸葛亮时期主张北伐,他奉行修养生息的政策。岁首大会,蜀汉各级主要官员都会来成都参加,到时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姬如梦想到了试探太子妃的法子:“席间我就以舞剑助兴,到太子妃面前的时候我用剑刺她。她若是用武功躲避,就能够证明她绝非一般女子,之前被山贼所掳的事情,也就不攻自破了。”

刘谌还是有些担心:“若是她不躲避,或者无意间躲开,那又当如何?”

姬如梦对自己的伸手颇为自信,她轻描淡写地道:“如果她真有武功,在我的攻击之下不可能毫无痕迹地躲开;如果她不躲避,那么我就及时变招,也不至于伤到她。”

司空凡不肯让姬如梦涉险,道:“让我来吧,你万一有所差池,教我如何放心得下?”

姬如梦道:“我是女子,太子妃对我戒备小些,容易成事。你若去,怕是会会引起戒备。”

司空凡只好作罢。

众人商议已定,下一步只是等待岁首大会的到来。至此问题解决,众人沉着的心慢慢舒展了一些。

之后的几日,冷月便在王府里养病,并不觉得烦闷。阿蔓则不同,总是闲不住,既然不能出去,就总得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于是王府中的草木便遭了殃,有的被她的灵光剑气所激荡,有的被她还用不习惯的月轮所伤,石阶上新增了不少掉落的枝叶。刘谌的性子与刘备最像,性子刚烈,不拘小节,对此并不介意,看到阿蔓习武练到好处,还时不时喝彩。

每当慕容学霏来时,阿蔓则缠着她讲讲外面发生了哪些新鲜事,慕容雪霏便将近日来的大事和阿蔓说了:

司马懿在平定太尉王凌叛乱后病亡,这对蜀汉来说是一大好消息。他的长子司马师被封为大将军,与其弟弟司马昭一起把持魏国朝政。不久之前孙权也病逝,太子孙亮即位。司马师需要通过一场战争来树立自己的威望,于是兴兵伐吴。在作战方案上,诸葛诞、王昶、胡遵、毋丘俭各执己见,司马师、司马昭两兄弟一时间难以决断。司马师最后决定派十五万大军,兵分三路,分别攻取吴国的南郡、武昌、东兴三地。司马昭统帅东路军,下辖胡遵、诸葛诞共计七万人,进攻东兴;毋丘俭统帅中路军,进攻武昌;王昶统帅西路军,进攻南郡。东吴诸葛瑾已死,其子诸葛恪被封为大将军,临危受命,抵抗魏军进攻。

诸葛恪命令东吴士兵修筑大堤并在两山之间筑城,据守险要,瞬息之间两座城已筑成,将军全端守西城,都尉留略守东城,以防魏军。自己则带领四万大军,火速增援东兴。因为城筑在高山险要之处,胡遵、诸葛诞等人短时间之内难以破城。诸葛恪又派老将丁奉带领吕据、留赞、唐咨从西面进攻。丁奉久经沙场,认为大部队行军难以急速展开,便带着三千人先行。当时正值北风,丁奉扬帆顺风而行,迅速占领了徐塘。当时正值夜晚,冬夜的大雪像一把把小伞从天上洒落,魏军将领在营帐中饮酒高谈,十分惬意。丁奉见敌人先头部队人少,便激励士兵道,这是立功领赏的好机会。他命令士兵脱去铠甲头盔,拿着短刀盾牌,爬上堤堰。魏将发现后都哈哈大笑,认为东吴士兵不堪一击。爬上堤堰之后,丁奉击鼓呐喊,奋起砍杀魏军,大破魏军先头部队的营寨,吕据、唐咨、留赞等人也相继赶到,魏军惊恐万状四散奔逃,争相抢渡浮桥,浮桥毁坏断裂,魏兵自己跳入水中,互相践踏着逃跑。

魏国的前部督韩综、乐安太守桓嘉都掉入水中,损伤数万人。韩综是吴国大将韩当之子,反叛吴国投降了魏国,之后常常为祸吴国。孙权在世之时,对他恨得咬牙切齿,诸葛恪此时将韩综斩首,用以祭奠东吴大帝孙权。

中路的毋丘俭和西路的王昶听闻东路失败,只好将营寨烧毁,徐徐撤军。司马师不得已,为了给众位大臣一个交代,削除了司马昭的爵位。自此,诸葛恪的名声在吴国达到了顶峰。

阿蔓听完拍手称赞:“兄长竟能成此功业,真是大快人心。”诸葛恪乃是诸葛瞻的堂兄,因此阿蔓也称他为兄长。当时诸葛氏最有名的三人诸葛亮、诸葛瑾、诸葛诞,分别入仕于蜀、吴、魏三国,诸葛亮和诸葛瑾是亲兄弟,与诸葛诞是堂兄弟,时人称三人为“龙、虎、狗”。

冷月听完之后,对其中一事不解:“诸葛氏既为同族,为何又要分仕三国,相互征伐?”

慕容雪霏看得通透,解释道:“这是身在乱世,大家士族的生存之道。一来虽为同族,各自信仰并不相同;二来谁也难以预料将来历史走向,若要保住家族的血脉,分仕三国才是最好的选择。”慕容雪霏顿了顿,又叹道:“东吴也是人才凋零,之前东吴十二虎臣,如今已去十一,只剩下老将丁奉一人,没想到他老当益壮,勇武至此。”

阿蔓却对此看得开:“新老更替,本就是自然运行的规律。将年轻一代培养起来,担当大任,才是最重要的。”

慕容雪霏赞许地点了点头。

一日,府上一个仆人来到阿蔓跟前,通报道:“阿蔓姑娘,有人找你。”

“找我,是什么人来找我?”阿蔓实在想不出,除了诸葛瞻和慕容雪霏等一干人,还有谁会冒着危险来找一个通缉犯。

仆人答道:“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说是从慕容将军那里打听到姑娘在这里,特来探望。”

阿蔓听到既然是慕容雪霏告诉他自己的住处,想来并无危险。便道:“让他进来吧。”

当阿蔓看到那人时,心中欣喜、彷徨、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一起涌了上来。阿蔓问有些哽咽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姒千痕。

冷月现在在峨眉山上听过阿蔓讲的两人的事情,此时一把抓住姒千痕,冷言问他:“你这负心薄幸之徒,又来找阿蔓做什么?既伤她一次,我不允许你伤她第二次!”

姒千痕被冷月抓得一阵窒息,挤出一句话来:“姑娘暂且放手,我不明白姑娘为何如此生气,怕是误会了在下。”

姒千痕不会武功,阿蔓担心他真的被冷月伤了,握住冷月的手臂道:“冷月姐姐,先放开他,之前所想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不能怪他。”

冷月松开了手,站在一旁。

阿蔓问姒千痕:“你怎么舍得离开你的的温柔乡,不和金婵在一起,反而来找我了?”

姒千痕道:“阿蔓,你当日不辞而别,我好生担心。我辞别了金婵之后,到处寻你,南中路上豺狼虎豹太多,我不敢赶路太急,只得晓行夜宿,等到客人多了,再一并前行。”因此走了这许久,才到成都。后来听说你和冷月的事,从慕容姑娘处得知,你们寄身在这里。当日你为何要不辞而别?”

阿蔓撅着嘴,白了姒千痕一眼,道:“那日我眼睛好了,想要跟你分享这个好消息。结果我看到你竟然,竟然……”阿蔓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姒千痕与金婵拥抱的事情。阿蔓又问道:“你不是哥哥,在我把你错认成他的时候,又为何不跟我说?”

姒千痕坦诚相告:“我见你对兄长颇为依赖,你眼睛受伤,我不忍心告诉你实情。待到你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我只觉得,如果心目中的美好一旦破灭了,还不如让美好存在心里。另外,阿蔓,我也想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看你好起来。至于金婵,我当日正是要跟她道别,她是一个可怜人,我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只是希望临别前,能够鼓励她,振作起来,好好活下去。”

阿蔓心中已经原谅了八九分,问道:“你为什么想照顾我?”

姒千痕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我值得那样去做。”

“我如今是通缉犯,你还坚持你的想法吗?”

姒千痕注视着阿蔓的眼睛,目光坚毅:“至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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