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果迈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偏头深深地看了夏沫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晚上,两个人拥挤在一张小床上和衣而卧。一来是不放心客栈的床铺卫生,二来毕竟还有点尴尬,穿着衣服多少还是会自在一点。
床是真的小,两个人睡上去连翻个身都困难。床的质量也不好,动不动就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嘈杂声响。
这一夜夏沫都没睡好。他倒是不认床,主要还是担心自己睡着了会犯错误,怕自己下意识地去搂躺在身边的女人。
好在杰沙的气候昼夜温差很大,白天虽然阳光炙热,但到了夜晚,房间里还算凉快,两个人挤着也不会太难受。
半睡半醒之间,时间来到了清晨五点多。
伊洛瓦底江上跑航运的货船、客船这个时间就已相继靠岸,柴油动力发出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划破夜空,叫醒了江边的居民,也打断了客栈里房客们的呼噜声。
夏沫起身拉开窗帘,轻轻地推开了对着江边的窗户,探头望去:晨光熹微,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江对岸的天际如同被淡墨轻染,朦胧中透露出希望的光芒,让人心生向往。
木然果迈似乎是好梦正酣,发出一阵阵均匀的轻微呼吸声。夏沫担心惊扰了她的睡眠,赤着脚走出房间,来到了江边,坐在了沁凉的石椅上。
在他离开房间以后,木然果迈立刻坐直了身体。她的两颊微微涨红,开始仔细检查起自己身上的衣裙,同时也掖紧了藏在腰间的军刀。
原来她刚才也只是在装睡罢了。??
大清早的,街道上却已经有了很多早起的人开始为了生活奔忙。街头巷尾,到处都充斥着人间的烟火气息。
过了没多久,天边泛起了红晕,太阳从远山的背后挣扎着跃出,瞬间迸发出万丈光芒。
天空如同被点燃的火焰,金色的阳光如同利箭般穿透灰蒙蒙的云层。这日出之美,如诗如画,每一缕光线都播撒着生命的希望。
木然果迈也走出了客栈,她看到了独坐在石椅上的夏沫,脚步顿了顿,然后在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一些油条和普里脆皮饼,想了想,又多加了一份奶茶,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太阳升得更高些了,江面被霞光映照得如同融化的金水,一片灿烂。
一队穿着藏红袈裟的僧侣打着赤脚,从远方行来。一位年老的和尚单手托钵,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和尚,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敲打着一个金属质地的磬,这是在通知沿街的住户,赶快拿出饭菜准备布施。
看到夏沫眼中的疑惑,木然果迈笑着为他解释,这是一个在当地延续千年的习俗:和尚们每天清晨都要列队化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
很多信徒、市民以及少量的游客在大道的一侧跪地等候。在他们面前,整齐地摆放着装有糯米饭的小竹盒。信徒们均着一身传统的盛装,静默不语,神情谦卑地双手合十,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仪式前特有的庄严。
托钵僧们越来越近了,布施者纷纷端坐起身体。
和尚们走过来,他们的目光掠过信徒的头顶,用一只手轻轻地掀开钵盖,布施者从竹盒中取出一个小饭团放入钵中,和尚便顺手盖上钵盖。一切都犹如行云流水,非常自然。
施者放掉饭团的刹那,也放掉了罪孽和贪欲;而受者合上钵盖的瞬间,也带走了世间的纷繁和无边的困苦。
在整个布施的过程中,有几个当地的小女孩低着头跪在路边,她们的面前摆着一个纸箱。女孩们神情凄苦,而和尚们也会将化缘得来的食物慷慨地分给她们。
蒲甘是一个佛教国家,佛教是它的国教。佛教的教义早已扎根人心,深深影响着每个蒲甘人的人生观。蒲甘人普遍认为“一人出家,全家沾恩”。一般来说,蒲甘的男子在其一生中必须出家一次。男子也只有在出家当过和尚以后,社会才会承认其成年人的地位。
在蒲甘一直流行着一个说法:僧侣是一等公民,男人是二等公民,女人是三等公民,尼姑是四等公民,人妖是五等公民。
佛寺里的僧人在早课前正在更新佛龛前的祭品和鲜花。穆斯林集中的清真寺里也传出了早祷声……
在这种有些怪异的宗教氛围的包裹下,夏沫吃完了木然果迈带来的早餐,返回客栈办理退房手续,拿回了护照,然后背上背包,准备跟着木然果迈前去取枪。
街头慢慢地热闹起来了。
野狗在街道上撒了欢儿地奔跑着,舔食着路人们随手丢弃的早餐残羹;江边等待上船的人们在略带一丝凉意的晨风中焦急地来回踱步;女人们在自己的脸上、胳膊上、腿上涂满了具有防晒、防蚊虫作用的“特纳卡”,或是肩上挑着担,或是用头顶着筐,从杰沙的各个地方钻出来,一起向集市集中。她们的竹筐中多是鲜嫩的蔬菜、水果以及鲜花;男人们坐在江边的茶馆里,或是翻看着报纸,或是点燃一支没有过滤嘴的卡崩(KAbAUNG)烟,和旁人一起高谈阔论;街角的三轮车夫蜷坐在后座里,幽幽地等待着他的第一位客人……
夏沫和木然果迈如同情侣一般手拉着手从客栈出来了。三轮车夫偷偷地打量着两人,开始慢慢地起身,夏沫两人的身边同时还有三名身强力壮的男子一起参与了这次截杀行动,四个人分从不同的方位迎上了夏沫两人。
身在异国他乡,身边只有一个尚不清楚底细的木然果迈,夏沫怎么可能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自若?实际上,从进入杰沙的那一刻开始,夏沫大部分时间都开启着系统,而且神经也一直没有放松过。
一个头裹“岗包”的男子毫无顾忌地劈手抓向了夏沫身后的背包。夏沫快速地转体,扭身扣住男子的手腕,反关节用力一拍,“嘎哒”一声轻响,男子的手臂扭成了一个怪异的角度,很明显是肘关节被卸,脱臼了。
“快跑!”夏沫握紧了木然果迈的手,两人在杰沙清晨的江边上演了一幕夺路狂奔的大戏。
其他三人打了一声唿哨,一起跟在两人的后面,衔尾狂追。
街头的本地人只是稍微慌乱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就像把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激起一阵涟漪之后,湖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很快,人群里又出来了七八个人,一半跟着那三个人一起追击夏沫和木然果迈,另一半则冲进了夏沫住宿的客栈,拿出各式的武器,粗鲁地大声吆喝,命令客栈的老板为他们提供夏沫登记的信息。
夏沫这边,看到自己身后越来越庞大的追击队伍,心里也有些忌惮。他一边跑路,一边开始利用路边的杂物阻拦对方追赶的步伐。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夏沫把一位小贩摆摊用的竹筐随手扒拉到道路的中央,同时拉着木然果迈的手往旁边僻静的小巷里钻。
“可能是我昨晚买枪的时候被他们盯上了……不过我觉得,这些人很可能还是冲你来的。”木然果迈严肃地说,“对方早有准备,看来你这次麻烦不小。”
夏沫嗤笑道:“前面路口你往右走,我把他们引到左边去,我们就此分开吧,我让这些人见识一下什么叫作华夏功夫。”
木然果迈冷笑一声:“那你拿不到武器,麻烦怕是会更大。”
夏沫闻言一怔:确实,他现在两手空空,拿什么去跟别人斗?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向前飞跑,很快来到了下一个岔路口。
木然果迈并没有往右走,反而是跟着夏沫一起进入了左边的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