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看向二牛,愣愣的问,“你家有一万斤芋头?”
“对呀。怎么了?吃不下?”
“一万斤,一万斤.....”何平头晕脑涨,暗恨自己嘴快,脸色凄惨的说,“我弄一万斤芋头喂猪么......”
“别那么害怕。芋头放在屋里少说能放一两个月,下雪的时候拿稻秸盖上也冻不坏。”
“你说的简单。”何平眼光扫过坐在床上的少年,“那我酒肆里要用多少就派人来拉多少,怎么样?”
“随便你。”二牛不在意,“芋头煮熟后软软的,能易脾胃,调中气,化痰散结,老人小孩最适合食用,还可以治少食乏力,你如果要不了那么多,我也可以卖给别人当粮食吃,反正比糙米还要便宜。”
何平不在乎买芋头的这点小钱,他最在意的是酒肆里能不能天天出新菜,虽然他家有自己的招牌菜,可即便是那佛跳墙,天天吃的话也会让人腻歪。
见他有些犹豫,二牛道,“我待会儿做两个菜,你尝尝再决定吧。”
何平点头,为了二十两银子出尔反尔,他真搁齐当家面前丢不起这个脸。
二牛捉一只今年养的小鸡,烧水拔毛蒸米饭。然后便煮一锅芋头,待芋头煮熟出锅后,用糖做了芋泥、反沙芋头和拔丝芋头,紧接又做一盆芋头烧鸡块,想到何平还有两个属下,准备再做一些芋头饼。
齐升一边烧火一边流口水,“芋头留着我们自己吃,别卖了。”
“山坡上到处都是芋头,想吃回头跟我去挖。”二牛把最后一个芋头饼盛出来,道,“芋泥卷给萌萌留着,其他的端了放在饭桌上。”
“你倒对那小子好。”齐升伸手想捏一个,二牛抬脚就要踹他,“你三岁还是四岁?”
“我是大人,不跟他一般见识,我等他长大!”齐升见二牛把碗抱在怀里,讪讪缩回手,到了堂屋,也不等二牛过来就吆喝,“何平,吃饭了,今儿是芋头宴。”
“咦,米饭里也有芋头?”何平伸出的筷子一顿,“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又是什么?”
“香菇芋头炒饭。不过这时节没有新鲜的香菇,只能用泡发的香菇凑合。”二牛扔下蓑衣就抱起萌萌,“快来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萌萌拿起一个芋头卷就往二牛嘴里塞,饭却堵不住齐升的嘴巴,“你俩感情真好!”
何平不知道他在吃干醋,听他口气不对,“他们好你应当感到高兴,瞧你侄子多懂事。”
“何东家,尝尝芋头你就不会为先前的决定而懊恼了。”菜盆往他面前送送,齐升想用饭菜堵住他的嘴巴。
单看一桌子芋头,何平也知道二牛没诳他,如果一天上一个新菜,那未来半个月内他家酒肆里都会爆满。因为自打出了豆腐乳跟变蛋,老食客一来吃饭就问小伙计,今儿有什么新菜么。
二牛一边喂萌萌吃肉一边说,“何平,回去后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帮别人销售各地特产的同时也为你家酒肆找来了新食材,这桩买卖怎么算你都不吃亏。”
“我懂!”何平不喜甜食,抓着芋头饼说,“这个你再帮我做些,留着我路上吃。”
二牛呵呵一笑,“好!”
与二牛家的宾主尽欢不同,村长家中愁云惨淡。
这里的老百姓比较迷信,特别是年龄越大越怕死的人,这不,村长家还没吃好饭,村里的几位年长者便找来了,没进门就说,山神发怒了。
村长听的这话好险笑出来,佯装思索道,“我看不像。吃饭前我到村口看了一下,像是石头松了,昨夜那震天的响声可能是石头落地的声音,老大夫也是这么说的。”
“可咱们都见过石头脱落时啥样。”一位老者说,“是不是搁祠堂里做变蛋惹怒了先祖?”
村长对此嗤笑,虽然不晓得为啥突然山崩,但是,化成一堆白骨的先祖真有这能耐,张家村的小伙子何至于连媳妇都娶不上,如果不是二牛整出的变蛋跟豆腐乳,张家村的姑娘都不好找婆家。
想到这里村长一拍大腿,“对了,叫二牛过来,齐当家见多识广,他们一定知道为啥。”随即就要让他婆娘去喊二牛。
几位长者纷纷点头,他们托二牛的福,今年赚了好些钱,也希望“山崩”是因为山上的石头松了,可那震天的响声.....跟钱比起来,几位老人更怕祖宗怪罪,丢了性命。
二牛送走何平才往村长家里去,到了没容他们开口,已经知道所为何事的二牛道,“唉,这个何东家真是,让他住一夜再走他都不愿意。”
“啥?何东家来了?”村长正想说二牛咋来恁慢,看到他点头,“你这孩子!雨下那么大咋能让人家走!”说着就去拿蓑衣。
“大伯,别去了,何东家的船走远了。”二牛拦下他。村长指着他的额头叹气道,“你平时看着那么聪明,今儿怎么就犯起傻了。”
二牛嘿笑两声,“人家可能是见我的屋子破,不想住下。”
张村长心想,齐当家都不嫌弃,又一想人家也是没办法,谁让萌萌管二牛叫爹呢。齐当家总不能抛下侄子自己住到县里。
村长往凳子上一坐,就问,“齐当家昨晚有没有听到啥奇怪的声音?”
“听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和二牛出去看了一下,二牛还差点崴到脚,这种情况我在别处见过......”
“那是啥?”一位长者打断齐升的话。
齐升很自然的说,“山崩。”
这话从齐升嘴里说出来,村长就不想再追问下去,为了打消几位长辈的顾虑,“不会是山神发怒吧?”
“怎么可能,比这严重的我都见过。”
“比如呢?”村长从没出过茅岭县,就算年龄很大,心已淡然,听到齐升提到外面的事情也忍不住让他多说一些。
齐升佯装思索一下,“严重的么?”看几人一眼,“整个村子一夜之间被埋起来,算么?”
“当然!”村长脸一白,就问,“我们村会不会被掩埋掉?”
“不会!”齐升摇头说,“除了一线天那两边光秃秃的,你们村这边山脚下到处都是树,有石头从山上滚下来也被树拦着了,除非你们哪天把树砍掉。”
“这不会咧。”由于齐升在众人眼里是个非常厉害的人,村长听君一席话彻底放心了,“对了,二牛,何东家咋这个时候来找你?”
“买变蛋啊,何东家说以后五天来拉一次货。”
此言一落,几个老头同时惊呼,“我的老天爷!咋可能!咱们要发了么?老祖宗显灵了!”
村长咳嗽两声,叫着其中一人,“叔,显灵的是二牛,跟老祖宗没关系!”
“我,我不就随口说说么。”对方见二牛就在跟前坐着,不好意思的说,“二牛,别计较哈,我这是老糊涂了。”
二牛笑道,“没有老祖宗哪有我啊。”不想跟他扯太多,就说,“大伯,咱们出村的路被封上了,你可有什么好办法么?”
“修路么?”村长摇头,“咱们哪有那个钱哟。”
二牛道,“我有个办法,也不知可不可行。”
“你说说看。”村长道。
“我觉着天天在祠堂里做变蛋不是什么长事,不如把堵在村口的石头搬过来,咱们搁村里盖几间房子留着专门做变蛋跟豆腐乳?”
村长想了想,“听你先前的意思,何东家需要很多变蛋,那两间祠堂估计放不下了,盖房子这事也是要的,不过,咱们搁哪里盖呢,这到处都是人家的庄稼地。”
“不如就搁村口,老大夫家的旁边。”二牛说。
“那里?”村长皱眉,“要是再有石头落下来,不就全完了。”
“大伯,齐当家刚才说了,种树。咱们在那周围种上松树,刚好做变蛋的时候也要用到松树枝。”
其中一位老人见他俩这么犯难,“要不搁河边上,把咱们平时乘凉的树砍掉,那片空地能盖好大一片院子,够放变蛋的。”
“不行!”二牛急切的说。
“为什么?”齐升见他这么失态,忙问,“怎么了?”
“做变蛋的水太脏,万一流到河里,咱们村的人以后都别想去河里洗澡洗衣裳了。”
村长一惊,“有这么严重?”
“三七哥有一次忘了带嫂子给他做的手套,做一天变蛋手都别石灰蚀烂了。”二牛可不想把自己这辈子生活的地方污染了。
村长隐约听他儿子说过,“那咱就搁村口盖房子!晴天就盖!”
“大伯,何东家还说咱们要在坛子上面写上‘张家村变蛋’这五个字。他说咱们的变蛋跟豆腐乳一运出去,人家就知道咱们了。“
“有啥好处么?”写字要买笔墨砚台,二牛不说出个道道来,村里人是不愿意出钱咧。
“咱们以后往外卖的东西如果跟别人的一样,人家会买咱们的。”
村长问,“那如果广角家还去县里卖米花糖,县里人是买人家的还是买广角的?”
“只要他喊‘张家村’三个字,就是人家的米花糖看着比广角的好,也会买广角的,这就叫名声。”
村长乐了,“这个好!”
齐升若有所思地看二牛一眼,看来自己又要出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