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请了安之后,德妃等人便告退了,而皇后许依兰却是寻了个名头留了下来。
待到那些嫔妃都离开了之后,许依兰才有些怨恨地说道:“太后娘娘,您真的要让穆秋那个江湖女子,生下龙嗣?倘若她真的顺利地生下了龙嗣,还是个儿子的话,那便是皇长子!皇上至今膝下无子,到时那些大臣们定然会怂恿皇上立穆秋的儿子为太子,如此一来,我们萧家与许家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岂不是会功亏一篑?!”
相比之许依兰内心的急切,萧太后却只是淡定非常地端起了杯盏,轻抿了一口茶水。
才不急不缓地瞥了面红耳赤的许依兰一眼,“倘若不是皇帝与哀家置气,加之你这性子不得皇帝喜欢,这么多年来,肚子也没个动静,哀家何须还愁这些?偿”
一听这话,许依兰便羞愧地立时垂下了首,萧太后所说的,乃是她作为女人最大的一个悲痛。
即便她是一国之母,高高在上的皇后,但几乎是所有人都知晓,她这个皇后当得是有多么地凄凉撄。
燕祈只是新婚当晚踏入过未央宫,而且在不出半个时辰的时间,便从未央宫出来,回养心殿歇息。
这对于她而言,是她此生最大的一个耻辱。
可是她不知晓,在往后的日子里,只要她一日还坐在这皇后的位置上,她便要一直蒙受着这样的耻辱。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她何尝不想要生一个孩子?尤其是作为一个处于深宫的女人。
容颜易老,韶华易逝,唯有孩子,才会是自己老了之后唯一的保障。
可是她却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素日里若是想要见一面燕祈,甚至比登天还要难。
而且最为可笑的便是,作为皇后,这么多年来,她连一次都不曾踏入过养心殿。
怀上龙嗣?这不过是一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奢望!
“都是臣妾无用,总是让太后娘娘操心。”
看着面前这个隐忍着伤痛,强自想要将自己的伤疤掩藏起来的女子,萧太后亦是不由低叹了口气,抬手示意她走过来。
待到她走近了,萧太后才牵住她的素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语重心长地拍了几下。
“皇后,不得恩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连争宠的这份心都不敢有了!一个女人,若是只依靠男人,待到韶华老去之后,便极有可能会被男人绝情地抛弃,唯有你的手中,掌握了真正的权利,你才能站稳脚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显然,萧太后的这套说辞,其实便是以她自身为例。
先帝在世之时,萧太后并未是最得宠的那个,但是最后坐上太后之位,并且掌控朝政那么多年,成为南周上下几乎所有女人所崇拜的对象,萧太后靠的可不是皇帝的宠爱,而是……她的铁腕政治!
只是萧太后这番话即便是说了,对于许依兰而言也是没有多大的作用。
或者换句话而言,许依兰永远也不可能做到萧太后这般权倾朝野的地步,甚至,她连想都不敢想。
“太后娘娘教训得是,臣妾定然铭记于心,只是我们真的要让穆秋肚子里的那块肉落地吗?”
见许依兰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萧太后未免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愚蠢了些!
但她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微蹙了眉道:“皇帝膝下无子嗣,穆秋诞下的龙嗣,被册封为太子的可能性有几成,皇后你在心中掂量,难道德妃她们会不知晓?在后宫之中生存,事事若是都要自己动手,才是真正地愚蠢!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才是上佳之道。”
萧太后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若是许依兰再不明白,那她也算是可以被自己蠢死了。
“原来太后娘娘您存的是这个心思,臣妾愚昧,不该如此鲁莽。”
摆了摆手,萧太后的笑意有几分冷,“看着吧,前有豺狼,后有猛虎,哀家倒是要看看,元菁晚她有没有命,能活得下来!”
芙蓉轩。
舒珊托着下颔,看着元菁晚在整理衣物,吧唧了下嘴巴,“Darling,你真的打算让穆秋生下那个孩子?”
动作一滞,元菁晚并未正面回答,而是绕了个弯子问道:“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敢和本宝宝抢男人,本宝宝一定会拿手术刀剖开她的肚子,让她和孩子,还有那个劈腿的男人一块儿下地狱!”
说完之后,舒珊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对,问题是,穆秋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真的是冰山小帅哥的么?”
从软塌之上蹦跶了下来,抓住了元菁晚整理衣物的双手,难得一本正经地与她对视。
“Darling,如果他真的背着你和穆秋滚床单了,不用你来做,我就先将这对狗男女切成肉丁,泡福尔马林!”
看舒珊这一本正经,煞有其事的样子,元菁晚不由被她给逗笑了。
无奈地刮了下她的鼻尖,正想要说话之时,窗棂处便翻进了一抹矫捷的身影。
落在元菁晚的跟前,皎月单膝跪地,同时双手呈上了一份书信,说道:“主子,皇上的飞鸽传书。”
“冰山小帅哥的信?快快,Darling你快拆出来看看!”
穆秋有孕一事才出了没多久,燕祈便寄了信过来,看来是急着想要辩解了!
见元菁晚拆信的动作太慢,舒珊这火爆脾气等不了,便直接伸手拿过去拆了开。
结果一时激动,才将信一拆开,便有一粒东西自里头滑了出来,掉落在地面之上。
舒珊赶忙将信塞回到元菁晚的手中,去找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而元菁晚则是慢慢地将信条抽了出来,摊开一瞧,上头没有半个字,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极为简易的画。
画上,是一对鸟,准确地说,是一对比翼鸟。
不等元菁晚反应过来,舒珊便已找到了掉落的东西,献宝似得递到了元菁晚的跟前。
竟是一颗红豆。
古有云: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他什么也没说,却只以一幅画,一颗红豆,将他所有的心意表达了出来。
心房处,像是被什么给扎了一下,很疼,却又有种酥酥的,涨涨的感觉。
“Darling你笑什么?冰山小帅哥在信里写了什么啊?”
见元菁晚的唇角处竟然有上扬的弧度,连带着目光都变得柔和了几分,舒珊充满了好奇心,忍不住凑过脑袋一看。
却发现这上头只有一对鸟,舒珊看了半晌,也看不出这是个什么鸟种。
抓了抓后脑勺,“这什么意思呀?”
“快收拾东西吧,不然天便要黑了。”
元菁晚屈指,敲了下她的额首,直接便转移了话题。
捂着被敲疼的额首,舒珊很是委屈,但还是屁颠屁颠地跑去收拾东西。
而元菁晚在起身来之时,犹豫了一下,便将手心的红豆放进了自己系在腰带的香囊之中。
——
入了夜,通过暗道,巧荷一路轻车熟路地便来到了翊坤宫。
自后门溜了进去,殿内尚且还是灯火通明,显然是里头的主人并未歇下。
敲门之后,很快便有人为她将门打开,引着她进去。
殿内,夏以萱的怀中抱了只汤婆子,盘坐在软塌之上,而在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色斗篷之人。
因为全身上下都被黑色的斗篷所遮掩着,所以巧荷并不能看清此人是谁。
走近了,才跪下行礼,“惠妃娘娘,奴婢已经按照惠妃娘娘所言,让穆秋将那东西放在了枕头底下。”
夏以萱的右手执了一枚黑色,在巧荷说话间,她不紧不慢地落下了一子,而后收了三枚白子。
才笑着回道:“你做得很好,不过如今穆秋的身边有元菁晚,你行事,要比之前更加小心才成。”
一听到‘元菁晚’这个三个字,巧荷的眸底便闪过浓浓的恨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她笑不了太久了!”
夏以萱瞥了她一眼,不由蹙眉,“你的杀气太重了,她的心思可是深地很,一个不慎,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闻言,巧荷赶忙收敛了所有的杀气,低垂着首道:“是,奴婢一定会十分小心,绝对不会泄露半分。”
满意地笑着,夏以萱缓缓地自袖中掏出了一个金色的小盒子,“本宫记得,你的药膏快要用完了吧?大摸再有两个疗程,你便不需要再顶着别人的面皮了。”
巧荷欣喜若狂,恭恭敬敬地接过了那金色的小盒子,“多谢惠妃娘娘!”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巧荷很快便离开了翊坤宫。
待到巧荷离开了之后,坐在夏以萱对面之人,才缓缓地摘下了戴在头上的斗篷。
露出的面容,在烛火的照耀之下,显得有几分影影绰绰。
但却还是能一眼便认出,竟是——云沅。
“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竟还是如此地愚蠢,这个女人与元菁晚相比,真是不值一提,你便不怕她一不小心泄露了马脚,进而暴露了自己?”
夏以萱轻笑了一声,“毒城之人出手,绝不会失误,本宫相信云少城主的药,便算是泄露了,她也绝没有这个机会,能够将本宫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