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萨和伍尔斯至今没有和好。
索萨和伍尔斯吵起来的原因其实很好笑。索萨在和伍尔斯用联络器交接工作的时候偶然提起了他之前很喜欢吃的一样甜品,他说他已经很久没吃了,然后他随口问旁边还在处理工作的休特还记不记得。
伍尔斯当即就发了火,让索萨不要提这种没有用的东西,工作的时候就该严肃。
索萨笑着说好,然后拿着联络器走出门,直接在门外踹碎了联络器。
然后索萨整理了一下发型,问休特要不要去和他一起连夜暗杀伍尔斯。
休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说他要回玫瑰府邸。
索萨点头。
“应该的。回去吧哥哥。”
休特拿了外套准备回去,在离开前,他路过了索萨的房间。
索萨没有关门。他站在窗边,手里的红酒艳的像血。
索萨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他向后举了举酒杯,没有和休特说话。
休特淡淡开口。
“在杀掉伍尔斯之前,你会被杀。”
“我知道。这国王当的真憋屈。伍尔斯是个好亲王,但我也是好国王。”
“没人说你不是。”
“有些东西不用说。哥哥,你和我是一边的吗?”
休特没有听到这一句。他没空理索萨突如其来的忧伤,他在回诺尔维雅发来的消息。
索萨不知道。索萨没有回头。窗户上的倒影只有红发的新任亲王匆匆离去的侧影。
索萨倒没觉得这是一种背叛。他对伍尔斯在休特心里的地位有清晰的认知,他也没必要强求那不现实的兄弟情深。
他和休特之间横亘着很多东西。他没有坚定地维护过休特,休特也不应该这么做……要不然他真的会愧疚。
索萨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颓然地坐下继续看大臣们递上来的方案。
伍尔斯真的是很讨厌的一个人。他从小就不喜欢伍尔斯,伍尔斯每次出现时他的功课都会成倍的增长,伍尔斯总觉得他过于散漫,虽然伍尔斯确定他就是下一任国王,但伍尔斯也没说其他人都不能当国王。
但还有谁能当呢?
就这要人命的功课,其他王子都没有经历过,他们有什么资格当国王。即使他们想当,伍尔斯也不会同意。
但索萨至今都不明白,伍尔斯为什么能够忍受利比杜那么久。
关于他的这位父亲,他只觉得荒谬。他从他的父亲这里接收到了许多恶意和嫉妒,他向母亲波尔多旎告状的时候,波尔多旎只是告诉他要把利比杜当成被圈养的一条狗。
皇室里没有什么真正的亲情。
索萨有时候会觉得他的家庭关系一团糟。他的母亲把他当成维持家族繁荣的工具,他的父亲把他当成年幼但可恶的敌人,他的叔叔把他看作让国家继续稳定发展的机械。
他是怎么想的呢?
他没什么想法。当国王挺好的,他喜欢这个国家。他对伍尔斯除了厌烦之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崇敬。
他知道国王这个位置是他的,因此他没有很期待,甚至有些抗拒。
他似乎没怎么玩乐过。他那么年轻,那么朝气蓬勃,他看着他的哥哥休特去艾博斯格玩,从一个喜怒不定的疯子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或许他不该叫休特疯子。
他对于这个哥哥始终抱着一种充满善意的好奇心。因为这个哥哥会在利比杜为难他的时候给他解围,但当他凑过去时,哥哥又会表现得格外冷漠。
他也是被哥哥利用的工具。休特利用他表现出对利比杜的报复和不满。
正常。皇室里的人都这样。
索萨有时候实在是太过寂寞了。他看到了休特困顿的处境,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在休特落单时,他问休特要不要向他求助。
“我帮你解决你的母亲,你的危险处境,你来做我的玩具,你把你的灵魂献给我,生生世世都不能背叛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休特的火焰烧得慌不择路地跑进了灌木花丛里。
“索萨,我能杀了你。”
休特撂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索萨硬气地自己爬了出来,也没向任何人告状,自己领了伍尔斯的惩罚,拿着笔写检讨写到咬牙切齿。
他发誓他恨休特。他那么好心,休特却不领情。
很多年过去,他和休特的关系缓和了一些。主要是他的努力,因为休特真的不理他。但苦闷的皇室生活快要把他逼疯了,专制的叔叔和愚蠢的父亲两边折磨着他,这时候的休特是难得一见的正常人。
他倒生出了一些想要和休特修复感情的心。利比杜看出来了,他有时候格外敏锐,这个时候的利比杜不光是烦人,他还恶心人。
“索萨,别做无用功。你是一个自私残忍的人,兄友弟恭的场景不会出现在你身上,你不会爱人,你根本不能爱谁,你不敢,你和我一样,都有着这种天生的残缺。”
利比杜这么说着,最终笑了起来,带着一些快意。
“索萨,我知道你喜欢伍尔斯,但伍尔斯真的为你好吗?他没教你怎么才能获得幸福,他只想把你培养成没有感情的国王,这样你就能一直勤勤恳恳地管理国家……”
“哦,这不是国王该做的吗?”
索萨没什么反应,但他不得不承认利比杜说的是对的。
他被伍尔斯教成了一个怪物,他越不想像利比杜,越在某个方面和利比杜格外相似。
真的是非常恶心。
索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暴怒。
可能是对伍尔斯的失望?
他从伍尔斯的态度中窥见了伍尔斯对利比杜的纵容和无奈。伍尔斯爱他的哥哥,即使他的哥哥害他一辈子都当不上国王,每天都期待他能死在外面。
这种爱害惨了他和休特。
所以他格外不满。
在伍尔斯再次修剪他的分享欲,打断他和休特的交流时,他真的觉得他对伍尔斯起了杀心。
问题就在这里。伍尔斯绝对正义,看起来没有一点私心,他也没必要管利比杜的家事,他一心为雷米亚兹,他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年华,他简直无可指摘。
但伍尔斯同样缔造了他无趣繁重甚至可能会短命的人生。
他的任何反抗都会变成任性和不懂事。他在被伍尔斯逼疯。
难道他们雷米亚兹家族就有成为疯子的基因?
可能吧,伍尔斯他自己也不见得有多正常。
索萨自此不再和伍尔斯通话。伍尔斯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脾气,伍尔斯也不屑于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伍尔斯选择向波尔多旎施压。
但波尔多旎很干脆地拒绝了。
……
“波尔多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太失礼了,伍尔斯,你之前不这样的。我想你是时候该放松一下了,你现在像利比杜一样暴躁……”
“因为索萨像个孩子一样在耍脾气。”
“哎呀,人呢,就像一根摇摆的弹簧,你压得那么紧,索萨总有一天会爆发的。”
“他还知道他是国王!”
“你知道吗?伍尔斯,如果你知道他是国王,那你这个亲王怎么敢对国王这样?伍尔斯,你其实在把自己当国王,索萨那么聪明,他知道所有事情,包括你没意识到的事情。”
“我没意识到什么?”
“你没意识到你在嫉妒。你嫉妒索萨能够光明正大地说自己是国王,你嫉妒索萨和休特的关系很好。”
“波尔多旎,我尊重你,但你在诋毁我。”
“伍尔斯,我认识你很多年了。我历经风雨,让我的家族屹立不倒。
我能看出你在做什么,如果你信任索萨,你会让他自己发展,但你那么快速地推进着雷米亚兹的发展,你怕自己没有价值。你再没有亲人,你没有安全感,所以你认为索萨和休特会重蹈覆辙。”
波尔多旎勾了勾她的小情人的下巴,声音愈发轻柔。
“伍尔斯,你的创伤和索萨无关。我不会去逼索萨,你也威胁不了我。如果你足够聪明,那你知道该怎么做。这是作为老友的忠告。
我知道你有多脆弱。伍尔斯,有时候谎言说多了自己也信了,那样的人,和利比杜没有任何不同……你和利比杜,不愧是亲兄弟。”
说完这些后,波尔多旎利落地挂断了通讯,继续享受她的美好人生。至于索萨,她也没空去告诉他有关伍尔斯的事,既然他都是国王了,他自己会对自己负责的。
……
在伍尔斯回到雷米亚兹王都那天,索萨按照自己的进度同时推进了多项改革。不是伍尔斯的计划,是他自己想做的。
他不能说他爱雷米亚兹。他只是知道这是他诞生的意义,他个人的命运溶解在雷米亚兹的未来中,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即使和伍尔斯断联,他依旧需要履行身为国王的职责。
所以,当他忙碌过后偶然抬眼看到伍尔斯的时候,他有一瞬的惊悚,但是很快他就镇定下来,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无视了伍尔斯。
在所有工作都完成之后,索萨给休特发消息让他快过来。他知道休特在艾博斯格跟他上个月的那个指导老师告别,但算算时间现在他们应该也都结束了。他需要休特见证伍尔斯的……屈服?
他不是在说大话。如果伍尔斯不是来道歉的,刚才伍尔斯就会制止他继续工作,然后清算他之前的反抗。
这么沉默,伍尔斯是要向他道歉。
他也不想这么了解伍尔斯,但没办法,他当伍尔斯的学生当了太多年。伍尔斯是固执的人,但伍尔斯不蠢,伍尔斯会权衡利弊然后做出最优选择。
伍尔斯刚要说什么,索萨连忙摆手阻止了他。
“等会儿等会儿!我哥没来呢,这出好戏得等他来了和我一起看。他挺崇拜你的,但这对我来说不太公平,你和我伤害他同样多,甚至你做的更过分,他只原谅你。”
“因为我道歉了,你道歉了吗?”
伍尔斯淡淡说着,脸上是连夜奔波的疲惫。
索萨散掉的怒气又凝聚起来了。他点了点他的皮椅扶手,笑出了声。
“不要道歉,不要挽回已经失去的关系,这是谁让我抄写一百遍的?”
“利比杜吧。”
“伍尔斯亲王撒起谎来都不脸红,我真佩服你。利比杜那老东西都不如你。”
“因为我才是国王。”
伍尔斯说出这句话时,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索萨因为这句话停顿很久。他再抬眼,神情格外平静。
“我不欠你。
父债子偿到我这儿也行不通,我不是利比杜的亲……哥哥你回来了!怎么这么快?你担心伍尔斯打我对吧?放心他还没动手呢。”
索萨扬起了笑容,起身迎接刚从艾博斯格回来的休特。
然后他路过伍尔斯的时候低声告诉伍尔斯可以开始道歉了。
在休特和索萨的注视下,伍尔斯单膝跪地,姿态被动。
“国王陛下,是我……”
“行了,有个态度我就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了。哥哥你看他真阴险,又想道德绑架我,这传出去我不得被他那些拥护者撕了。”
休特:“嗯。”
索萨对休特的平淡非常不满。
“我要是没了伍尔斯就要培养你当国王了!你怎么天天回玫瑰府邸,怎么去找你那些小伙伴玩?为了杜绝那种情况发生,你应该保护我。”
“闹完了吗?我要走了。”
休特没对伍尔斯的臣服有什么反应,他大概明白索萨想要证明什么,但这整件事都和他无关,他帮索萨处理了很多工作,他需要远离这一切。
索萨眼睁睁看着休特毫不留情地离开,忍不住低声抱怨着。
“又回玫瑰府邸,天还没黑呢。”
“不是玫瑰府邸,是加西亚家。”
休特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走出了房间。
索萨生无可恋地看着即将在他的桌子上刷新的文件,知道他留不住休特。
“什么时候又变出来的加西亚家……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需要我帮忙吗?”
伍尔斯开口,问得很小心。
索萨看了他一眼。
“不需要。你有你该做的事,我有我应尽的义务。少来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