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缺深深地看了眼温久,连你自己能不能去投胎都是个问题,还先担心起别人来。
“若是你的仇人全部都死了,那你是不是就会散了怨气,好好去投胎了。”
温久不敢想象要是有一天真的要对江缺出手,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里屋的烛光忽明忽暗,像是有鬼故意作怪。
“温久,我投不了胎了。”
江缺的声音轻轻淡淡,仿佛窗外的风再大一点,便会直接将这三言两语吹散了一般。
温久怔愣了片刻,随后仰起头故作轻松:“那你就一直当引渡人吧,总之你能继续在这儿就好,到时候还能引渡引渡我呢。”
“做人也很痛苦的江缺,这人世间啊,不知几个人觉得这一遭来的值得。”
江缺勾了勾嘴角,她大概一直是觉得自己能去投胎吧,不过她确实跟从前不一样了,哪怕只是随口安慰也能讲出几番道理了。
“难道你对自己这一遭还不满意么?”江缺故意问道。
温久垂了眸,“江缺,我心里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很不安...从姜瑶溪突然离开这件事开始,似乎触动了什么东西的开关,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姜瑶溪身世简单,只是头脑也简单,都落得了魂飞魄散的下场。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小道士的话,她说自己什么来着?
不得善终。
江缺又要去带人了,他偏过头:“我还是那句话,温久,人各有命。”
他不知道自己在人间游荡了多少年了,可至少温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不过再过多久,自己也该忘记了。
赵妍约了温久去樊阁小聚,自从六公主出嫁,五公主无心来学堂之后,再加上刘悦也出了事,书院的课也就停了。
二人在樊楼点了壶茶,精美的糕点几乎摆满了半张桌子。
“你怎么点了这么多?”赵妍有些惊讶,温久挑嘴的很,哪怕是樊阁,能让她常吃的糕点也不过那几样。
温久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些都是姜瑶溪爱吃的,如今她突然好奇,这些糕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是自己之前没有尝出来的。
她夹起其中一块桃花酥,之前嫌它太甜了,咬了一口就不能再吃了。
现在吃起来,倒是有几分苦涩,不知是换厨子换了做法,还是自己这心里,终究是有抹不去的悲痛。
“说起来还是在书院那段时日轻松自在,虽然日日都要念书早起,但至少大家都还在,如今六公主远嫁异国,五公主在宫里也没了消息,刘悦就不提了,章二姑娘听说也被禁足了。”
太久没有想起这些事了,她突然很想知道,刘悦替司淮安出嫁之事,陆叙知道多少呢?
这件事情若是连长公主都不知道想来事不太可能,就算长公主不知道,以陆叙的势力,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还是...他早就知道,就是没有告诉自己。
“是陆大人。”赵妍突然看着窗外。
陆叙依旧是那身飞鱼服,满脸肃杀,身后跟着与他一样,板着一张脸的楼伍和其他锦衣卫。
赵妍摇了摇头:“陆大人好是好,就是看着太凶了。”
她凑近温久小声地说道:“听说那诏狱里的刑具都是别处见不到的,惨无人道...这帮锦衣卫总觉得杀了很多人...”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捂着了自己的嘴:“对不起...我忘了那是你的未婚夫。”
温久这才回过神来,什么未婚夫,很快...就不是了。
赵妍看着温久的表情,还以为她被自己吓到了:“哎呀九儿,我乱说的哈,都怪我这张嘴,陆大人毕竟是锦衣卫嘛,锦衣卫不就是要帮皇上处理这些事情嘛,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温久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若是让赵妍知道自己是个捉鬼的,她大概会觉得一个杀人,一个杀鬼,绝配。
不过话说回来,陆叙身后那个全身上下伤痕累累的东西该不会就是死在诏狱的人吧。
她刚刚盯着看了一会儿,一身被血染红了的白色囚服,挤在那一堆锦衣卫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陆叙远远地回过头,有人在盯着他。
直到看到樊阁里那抹红色的身影,他垂眸一笑,眼里的寒意似乎被那抹红色化开了,许久未见到她了。
如今她既愿意到樊阁吃茶,是不是就说明她已经放下姜瑶溪魂飞魄散这件事情了。
在这京城中,确实没有陆叙不知道的事情。
他曾偷偷去看过温久,只见她一脸破碎坐在书案上,似乎在和谁说话。
温久的朋友,从人到鬼,自己好像都不知道。
她没有提起,自己也没有过问,不知拿什么身份过问。
毕竟她一直在等着和自己解开身上的同生符,还有...婚约。
当晚陆叙回府,刚翻下马,温久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若不是天色够暗,温久的视线又不在他身上,那一刻脸上一览无余的惊喜和愉悦必定会被温久全部看了去。
“你怎么在这里?”陆叙将马交给身后的马夫,朝温久走了过去。
温久这才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身上:“哦,来找人。”
具体来说是来找鬼。
他身后的那只鬼隐隐散发着黑气,但还没有成为恶鬼。
可她觉得他是故意引自己过来的,当时的大街上,除了陆叙转身看了自己一眼,他也盯着自己看了许久。
虽是找人,陆叙看着也不像是来找自己的。
“需要我帮你一起找?”他开口问道。
温久摇了摇头:“我已经找到了,你赶紧进去休息吧。”
她看着陆叙身后的人,他也正盯着自己,与白日见到一样。
果然,他认识自己。
陆叙看了眼身后,空无一物。
“莫不是...”陆叙有些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吧。”
温久瞪大了眼睛:“你陪着我有什么用,你赶紧进去休息,他不会伤害我,只是有话想与我说。”
陆叙还是有些不放心,忍着心中的疑惑走到门口,再转头时,温久已经带着那鬼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