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本司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陆叙的口气哪里是请教,分明就是质问。
温久悄无声息地偏过头看了眼陆叙,可谁想竟直直对上了他扫过来的目光。
顿时倒吸了口冷气!
她强忍住了转身跑走的冲动,慢慢将自己的脑袋埋了下去。
“小的知无不言。”
张锦年赶紧低头拱手,锦衣卫问话,哪里还容许自己拒绝。
“刘妙儿既已被乱棍打死,现尸首在何处?”
陆叙逐字逐句地试探。
他就不信,做贼的人能没有半点心虚。
“这...”张员外眉头明显动了一下。
“毕竟府上出了如此不体面的事情,当时直接丢去乱葬岗了。”
“是嘛?”
陆叙眸色沉沉地盯着其中一个牌位,周身透露着隐隐杀气。
“既然人都被丢进乱葬岗了,那灵位为何还摆在此处?”
“这...这...大人有所不知,外面都在传是刘妙儿的怨魂回来索命,所以...所以小的只能将她摆上去好生供着,无论如何张家也不能再出事了呀!”
张员外一张老脸白得瘆人,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可这灵位放置的地方,难道不该是令郎正妻的位置么?”
陆叙步步紧逼:“张员外,陆某记得令郎走时,还未娶妻吧?”
陆叙说的是张府的小儿子,走的时候不过十二岁。
据说是不小心从花园的假山上摔下来了,当场人就没了。
张员外顿时面如死灰。
早就听说锦衣卫陆镇司行事谨慎,但他属实是还未来得及移开灵位...这陆叙就带人来了。
温久从踏入这间屋子开始,就觉得这牌位怪异。
常人看似普普通通的牌位,在她眼里布满了黑气。
连牌位上的字都快看不清了,看来那红衣女鬼确实是刘妙儿。
她不留痕迹地扫了眼棺椁,倒是没什么异常,这老夫人应是心甘情愿去死的。
这就更奇怪了,温久微微蹙眉,半夜穿着红衣去找了棵树上吊?
“张锦年,你若再不肯说实话,本司就只能请你去诏狱一趟了。”
陆叙故意将“诏狱”两个字咬得很重。
“张员外可想清楚,进了诏狱,可就不一定出得来了。”
楼伍凛然道。
“大人我说,我都说!”
张锦年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家中的人是一个比一个少,半夜总有人在他耳边喊救命,他是再也撑不住了,撑不住了呀!
陆叙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声泪俱下之人,并未开口打断。
“大人您是知道的,小的幼子早逝,这当爹的心里总归是不好受,前几个月我家夫人做梦,梦见他这一路孤孤单单没人照顾,于是便找人算了一卦,说是给他配一门亲事就好。”
温久的眉头微微皱起,难道是冥婚?
“这姻缘一般媒婆牵不了线,所以小的花重金找了张媒婆,她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刘妙儿的生辰八字,那老道竟说是天作之合,可...可哪里知道...刘妙儿还活着啊...”
陆叙面露不虞。
“所以你们设计将她娶回来,然后打死了?”
温久倒吸了一口冷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种事儿都做的出来?
“我们...我们并未将她打死...”
张员外吞吞吐吐,似是还想隐瞒什么。
“张员外还想隐瞒什么?”
陆叙的手微微动了下,握了握身侧的绣春刀。
温久顿时感到了周身的压迫感。
“我们..我们只是将她迷晕,放进...放进我儿的棺材里了...”
张锦年一下子瘫软在地,“大人,小的知错了啊大人!”
“那岂不是活活闷死?”
温久大惊失色。
她竟不知道有人居然会信了这什么狗屁冥婚,把人命当儿戏!
“将张锦年带回锦衣卫。”
陆叙不似温久那般激动,各种杀人理由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如若真如这张锦年所说,他自然是死不足惜,只是这案子未破,张锦年还不能死。
“咳咳咳,陆大人,我身体有些不适,可否容我先回去。”
温久有些瑟缩地往紫苏身边移了移身子,看起来像是被吓到的样子。
“温姑娘这是害怕了?”
陆叙嗤笑,还以为会有几分胆量呢。
“大人,小女只是个普通的闺阁女子。”
温久顿时泪盈于睫,拿起自己的帕子轻捂着嘴。
吓到?本姑娘是想早点去墓地看看,你抓你的人,我捉我的鬼,互不相干罢了。
“不送。”
陆叙一脸不在乎,本就没指望她帮上忙。
温久走出了灵堂,陆叙远远地看到她喊住了一个下人,不一会儿就离开了。
回到温府,她迅速屏退了所有人,包括紫苏。
她不能等到晚上再出门了。
若真是这刘妙儿真想杀人,那无论陆叙将张锦年带到何处,刘妙儿都可以杀了他!
她取了些符纸放在身上,出门前又取走了帏帽。
温久知道刘妙儿死在何处。
张家幼子的坟离京城并不远。
这墓地的位置,此地倒是山清水秀,气脉通畅。
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
只可惜现在有了枉死鬼,再好的风水也被破了。
温久站在坟前看着这一地的黄纸符咒。
张家接二连三发生怪事,张员外早已请了一堆又一堆的和尚道士来镇压邪祟化解怨气。
可惜全是骗人的把戏。
除了...香烛下压着的那半张。
温久弯腰将它捡起,燃了一半的“招魂符”。
有意思,她微微勾起唇角,看来此人也略通符咒之术啊...
陆叙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从林间走来,远远地就看到一红衣女子站在坟前一动不动,连风都无法吹动她的衣袂,场面颇为诡异。
“大人,这...”
楼伍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脸色有点难看。
陆叙眉头紧皱,一脸森然,“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真有鬼不成!”
说完便快马加鞭往红衣女子方向赶去。
温久听到后面的马蹄声,她警觉地偏过头,发现这一行人竟直直冲她而来。
陆叙几人眼睁睁地看着她身子轻盈一纵,飞身而上,迅速在树丛间蹿过,最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等他们到坟前时,红衣女子早已没了踪迹。
“大...大人,这到底是人还是鬼?”
楼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真是活久见了...
“你说呢?”
陆叙手握绣春刀,眼中漆黑摄人。
“属下马上去追!”
楼伍刚想重新上马,却被陆叙拦下了。
“不用了,你追不上。”
陆叙阴沉着脸,能从他眼皮底下逃走的人,放眼京城也没有几个。
“此人轻功了得,但却不像是京中常见的那几种套路。”
陆叙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红衣女子离开的方向,“楼伍,派人加强京中巡逻,不得放过一个可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