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桃丫的视线越过刘氏和王大庆,直直落在王大宝脸上。
“过来。”
她声音不大,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清。
王大宝却躲的更死了,怎么都不肯去王桃丫跟前。
“不过来是吧。”王桃丫低头一扫,目光落在笤帚上。
王大宝屁股顿时一紧,“二……二姐,有话你直说就是了。”别动不动就动手动脚啊!
王桃丫仿若未闻,一只手抓住了笤帚棍子。
王大宝嗷呜叫了声,连忙从他爹身后蹿了出去。王桃丫的棍法他可是领教过,无论他是躲在哪个角落里,这笤帚都能准确无误的落在他屁股墩子上!
他束手束脚站在院子中间,两只手交握,紧张的拽指头。
刘氏也堤防着王桃丫,眉头皱着要去拿她手里的笤帚,“说话就说话,咋的老是拿着这些东西。”
王大庆气昂昂的还要撵人,被刘氏劝了几句,撂挑子回了屋。
桃丫还真是来问王大宝学问的。
什么时候上的学堂,学了些什么,学会了什么。
一通听下来,刘氏感觉自己心里有了准信儿。这桃丫这么关心大宝的学问,上赶着来她家,不也是指望着大宝能考个功名出来么?
她抽空插嘴道:“桃丫,娘知道你对大宝的事儿上心,只是念书这事儿还真是费脑子,咱家今年的情况你也晓得,谷仓里都快空咧,大宝今日晌午都没吃饱,你说这念书,要是没吃饱饭,是不是比别的书生就要慢上几步?我听说吃哪儿补哪儿,要是大宝能吃上猪脑花儿,怕是记性要比现在好上不少哩。”
王桃丫听着她的旁敲侧击,冷笑道:“就他现在的程度,还比不上安安,补脑子能补到哪儿去?再说,吃猪脑子,能补脑?”
刘氏被她呛了两句,脸上有几分尴尬。
王大宝却是不服,“菊花大字不识,能比我厉害?瞎扯淡!”
王桃丫扫他一眼。
方才还战气十足的王大宝瞬间偃旗息鼓,连眼神都不敢抬一下。
“今后我三天两头来一次,检查你的学习进度。你最好是努力些,要不然……”
她余光撇了下那笤帚。
王大宝菊花一紧。
“读书人最忌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每日水缸需得挑满水,院子洒扫干净,地里的活也得帮着做,明白?”
王大宝还没抗议,刘氏便道:“大宝不用做这些个,他以后是要当官老爷的,哪能做这些?”
还做官老爷,也不知道他们是哪来的自信。
王桃丫笑道:“凡事都是相通的,若是读书上进勤奋,干活也是力争上游。且瞧大宝这懒惰性子,读书自然也上进不到哪里去,娘,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让大宝考上状元?”
刘氏道:“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拦着他干活?你这不是拦着他去考状元么?”
刘氏被她绕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王大宝着急道:“那我若是日日干活,哪还有时间学习读书?”
王桃丫又把隔壁马坡村的秀才老爷的事迹再说了一遍,“没时间?你是真没时间,还是把时间都花在了其他的地方,爹娘吃不饱穿不暖送你去书院,你不把心思用在念书上,你对得起爹娘吗?”
王大宝百口莫辩,王桃丫啥时候嘴皮子这么溜了!
刘氏虽说对王桃丫的说话抱有一定的怀疑,但有一件事她算是说中了,王大宝学习懒怠,家中活计也从不会搭把手,别人家早懂事的,也是读书干活两不误,这些事也许还真是差不离的。
这话王桃丫先前就跟她说过,她一直没放在心上,上次离家,也是被这儿子寒了心,想着许是自己对他太好了,阖该磋磨磋磨他的性子。
想着这些,她早忘了猪脑花的事儿。
王桃丫说的差不多了,又留下下次来的时间,便离开了。
回家路上,到了小树林边上,她刻意注意了下,果然走到那一处,路上立着几朵鸡蛋菌,白中带灰,十分鲜嫩的挺立在路中央,仿佛就专门等着她来似的。
桃丫低头捡了几朵,这一次倒没出现什么天灵地宝,只捡了一兜菌子。
快到家门口了,恰好遇到张春花,她嘴唇子抹的红红的,脸颊也扑了粉,穿着件花衣裳,瞧着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意思。
王桃丫有些奇怪,在原身的记忆中,这女人虽说泼辣了些,但下半辈子过得并不好,每日都在家伺候男人,哪来这般气盛的时候?
张春花也瞧见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鄙夷之后,脸上勾起一丝笑容,“桃丫,这是从哪儿捡的菌子?真新鲜。”
“小树林那边。”
张春花噗嗤笑了声,“也就你还有时间去小树林捡菌子,我这几日可是忙里忙外转个不停呢。”
“忙啥?”
她仿佛察觉自己说漏了嘴,又挥了挥手,“没什么,顺便问你一声,你家田地秋冬季还用不,不用的话租给我,3文钱一亩地,明年春耕之前,我耕好还给你。”
“你租去作甚?”
“自然是有用,你且说租不租吧,也是咱们一个村儿住着,我才想着租你的田地,要不然我就租别人的了。”
王桃丫摇头,“不租。”
陆子湛是个闲不住的,家里几亩田秋收后又被他种了小麦。
张春花得了她这话,便瞬间失去了和她继续聊下去的兴趣,随便敷衍了两句便走了。
桃丫却觉得有些奇怪,她租田干什么?租田地无非种粮食,三文钱租一亩地合算,但秋冬季严寒,只有种麦子才长得出,她家田地也不少,怎的还要租用别人的?种那么多能吃完?且不说这些,种出来还要收割,也是要耗时耗力的,若是寒冬收成怕是好不了,到时候还要赔进去。
这一瞬,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没抓住,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她忘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正苦思冥想之际,快到家门口了,正好遇到李大嫂带着狗蛋儿摘菜,见桃丫随口问了句。
王桃丫问道:“李大嫂,张春花可管你们租借田地了?”
这些日子李大嫂总琢磨着和陆家扯扯关系,今儿见桃丫搭话,忙不迭应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租了,3文钱一亩地,我家田地反正也是空着。可管你家租了?”
王桃丫心里的疑惑更甚,“她租这么多地干什么?”
李大嫂心道,这谁知道,她要租便租呗,反正也不是白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