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湛垂眸,只说了八个字,“血浓于水,孝大于天。”
王桃丫浑身有些僵硬,这八个字砸在她的脑袋上,把她砸的有些晕。
是啊,血浓于水,孝大于天。她一直都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避免以后会发生在安安身上的悲剧,可她从来没有站在安安的角度考虑过。
这个时代,孝大于天,刘氏是生养她11年的母亲,她自然不可能跟自己一样,说断就断。哪怕这爹娘不干人事,她心中也都认这爹娘。
那她该怎么办,放任安安回到之前的轨道上,又遭遇上辈子的结局吗?
陆子湛跟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似的,说:“古人云,孝应顺天地,愚孝,偏取之耳。”
这话是说,孝顺是应当的,但愚孝不可取。安安的孝顺没错,但她也应该明白什么叫是非,孝顺应当如何。
王桃丫心里那团迷雾,仿佛被拨开了。情绪平复了些,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掀了眼皮看他,“哪个古人说的?”
陆子湛没接话,眉头轻挑。他抬手拨了拨王桃丫的额前的碎发,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的侧脸上,半明半暗,更显得他一张面庞轮廓清晰,犹如刀削斧凿。
这一瞬,她心跳莫名如擂鼓。
这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长得好看就算了,没事摸她头发干什么?王桃丫心里虽吐槽,但身体却很诚实,没有后退半步。
“想吃什么?”
陆子湛看着她,平日那道幽深的目光,现下多了几分温情。
桃丫低着头,没看到。
“阳春面。”
吃过早饭,桃丫便去了一趟王家。陆盈儿怕安安在王家受欺负,说什么都要跟她一起,两人便齐齐出现在了王家门口。
院子里。
王大宝正巧推门出来。他再过两日便要去青山书院念书了,他可是他们大山村里唯一一个去青山书院念书的,平日那群伙伴却天天都面朝黄土背朝天,少不得要出门炫耀。
昨日只跟村东头的伙伴说了,今日一早便打算去村西头。
门一开,见了王桃丫,他顿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忙不迭把门给关上了。
关上之后,气儿还没喘匀,下意识想回屋找刘氏,告诉她王桃丫来了。
走了没两步,又想起来另外一回事。他娘说,王桃丫在镇上开了个食肆铺子,每日能赚十多两银子,这次他念书的束修就是从王桃丫那拿回来的。让他日后好好和他王桃丫亲近亲近,毕竟王桃丫以往可是最疼他的,以后念书还有的是花钱的地方。
他年纪要说小,也不小了,十二三岁的年纪,再过两年就该说亲了,有些道理自然懂得。
片刻,王大宝脸上码了笑,打开门。
“二姐,你们回来了?”
王桃丫只看了王大宝一眼,目光便掠过他,看向院子里。
“安安呢?我来接她回家。”
“安安是谁?”王大宝愣了下,随即拍了下脑袋,“哦,你说菊花啊,她正在灶房里准备早饭呢。二姐,你们吃了没,要不一起坐下来吃点?”
陆盈儿不擅长隐藏表情,嫌恶都写在脸上。王大宝这是转性了?动辄二姐长二姐短的,往日对着她嫂子什么时候有过笑脸?还动棍子抽过。也不知道那时候嫂子是怎的魔怔了,王家人这般对她,她仍是死心塌地的。
忆及往事,陆盈儿的脸色更差了几分。
桃丫冷声道:“我是过来接安安的。人呢?”
王大宝笑着还要周旋,王桃丫却懒得和他浪费时间,一把将人推开,直冲灶房去。
陆盈儿亦步亦趋的跟着。
王大宝给搡了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等再跟上去,这才又皮笑肉不笑的道:“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回家不回家的。”
他又对刘氏道:“娘,我二姐回来了。早饭多准备些,总不能让我二姐饿肚子不是?”
灶房内,安安缩着肩含胸驼背,坐在小杌子上,不敢看人。
桃丫看她这模样,心里那股子怨她不争气的火气又上来了。陆盈儿赶紧捏了她一把,“安安,回家了。”
安安没动,头埋得很低。
刘氏打圆场道:“这丫头在陆家也住这么长时间了,该回来了,我多弄几个饼子,一起吃吧。”
王桃丫闭了下眼,用力平缓心中的情绪。
“盈儿,去把里正叫来。”
经过上次的事儿后,刘氏对里正这两个字格外敏感,现下反应的比陆盈儿还快,锅里的饼子也顾不上了,扭头道:“找里正做甚?”
“你在我的铺子里偷了银钱,我自然要讨回公道。”
刘氏的表情有些僵,昨天夜里菊花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事情是这样,前些日子她确实离了家,回了娘家,没两天就被娘家人塞了包袱,半送半撵了出来。
她只能回来,途径青山镇,她恰巧看见了桃丫那间食肆铺子,以及里面忙活的菊花,稍一打听才知道,这铺子还是桃丫开的。
那时候,她气的心尖发疼,当娘的在外奔波,风餐露宿,她这两个女儿倒是享起了福!
她恨不能冲进去直接砸了店,好让大家知道这女的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让她做不了生意。可看王桃丫生意红火赚了银钱,她心思又转了。
二女儿能赚银子,是好事儿。
只是这二女儿现在变了个样,是要是换作以往,二女儿手头哪怕是有两文钱,也会都交给她。不过再怎么变,也终究是她的女儿,刘氏知道自己闺女的秉性,当晚回了家,便想了个法子让隔壁赵婶子知道自己离家的事儿,果然没一日,就有人来寻她了,只是来的人只有菊花罢了。
她故意扮的灰头土脸,没说两句便让菊花撤了防。
后几日更是偷摸给她送了不少东西,只是却没甚银钱,统共也就30文。
刘氏当然不满足,让菊花从她姐的银钱柜子拿点银钱出来使唤,可菊花也是个脑袋轴的,说什么都不肯。
菊花不肯,她当然不可能就罢休了。刘氏前些日子每天都偷偷摸摸在附近,早把店里摸了个清楚,瞅了个空档,偷摸拿了柜子里一两银子。
哪晓得却被菊花瞧见了,让她还回去,她是傻么?银子到手了还还回去?再说这银子是她女儿的,那么大一箱少说几十两银子,她不过是动了一两银子,那有什么?
昨夜菊花回了家,刘氏便明白事情败露了。不过她只慌了一会儿,便镇定下来,王桃丫是从她肚皮里钻出来的,她还能不知道王桃丫那点脾性?
顺顺脾气,到时候她还不跟以前似的朝家里送东西?只怕她不要桃丫还不肯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