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到半空中,一行人才进了村。
桃丫几个和赵大娘告了别,这才进了宅子。
陆盈儿憋了一路,这会儿才忍不住道:“嫂子,我觉得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兴许真是我数错了。”
桃丫没接话,目光扫向一旁捏着衣角,跟站军姿似的安安。
“安安,你觉得,是谁拿的?”
突然被点名,安安像是被吓了一跳,身子颤了下,抬头看了桃丫一眼,又连忙低下头,一双手紧张捏着衣角,根本不敢和她对视,结结巴巴道:“二……二姐,我……我不知道。”
桃丫脸上神情敛了,一双眸子又黑又沉,缓缓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夜色中,安安忍不住又打了个颤。
陆盈儿不知她为何突然朝安安发难,丝毫没觉得不对劲,看安安被吓成这般模样,反倒有些心疼,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嫂子,你这么凶干什么?”
桃丫没接话。陆盈儿感觉怀里的人抽搐的厉害。
她拍了拍安安的背,“好了好了,别害怕。”
“安安,我问你话。”王桃丫一字一顿道。
原本有些紧张的安安,这会儿竟是哼哧一声,直接被吓哭了,咬着下唇,眼泪巴巴往下掉,不敢哭出声,咬着嘴抽泣,肩膀跟着一抖一抖。
陆盈儿也被吓了一跳,“嫂子,你干嘛这样?安安都被吓哭了,这钱总不能是安安拿的吧?”
话一出口,她总算是反应过来什么,看了看怀里的安安,又看看王桃丫。
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她嫂子是怀疑安安?安安这么乖,怎么可能拿铺子里的钱?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安安!不过嫂子对安安有多好,自己是看在眼里的,她何时用这般口气和安安说过话?
这会儿,她脑子里晃过最近安安的一些异常。每天早晨总是找不到人,到店里也总有一段时间找不到人,偶尔跟她说话,她也总是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到这些,陆盈儿一时间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了,她慢慢松开了安安。
安安抽泣的更凶了。
桃丫这一次却没心软。月光如华,三人站在院子里,静谧的只能听见安安抽泣的声音,和后院母猪的呼噜声。
“说吧,银子是谁拿的。”
安安哭声渐渐有些压抑不住,哭到快要厥过去了。
陆盈儿想给她拍拍背,手抬起来却又放了下去。
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失望,难道真是安安拿的?她想不到安安拿钱是为了什么,她吃穿用度都是极节省的,别说自己花钱,就是嫂子给她买的,她也舍不得吃穿,早先买的那两身衣裳,也就在嫂子的要求下穿了两回,就换回了自己补丁摞补丁的,说是怕给新衣裳弄脏了。
“不说是吗?”王桃丫红唇紧抿,一双眸子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
陆盈儿两眼问号。所以这事儿嫂子早就知道了?听她这意思,好像还不是安安拿的,只是安安知晓这事儿?
安安无言,埋着头。
桃丫胸口起伏,出气有些重,气得不轻。
陆盈儿有些担心,嫂子这么气,会不会把安安给撵走啊?安安本身就是她从王家带回来的,要是安安被撵走了,她岂不是没地方可去了?
她琢磨着说两句话缓和下气氛,顺便劝嫂子两句,可怎么都找不到机会。
屋内有人推门,陆子湛清冷的声音传来,“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安安哭声小了,但小身板还在不断抖动抽泣,显然是极力在压抑着。
桃丫冷脸站着,月色下又看了安安一眼,终究是回了屋。
陆盈儿心里松了一口气,将安安也拉回了屋里,关了门安慰两句。她本想问问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可安安什么也不肯说,一双眼睛肿的像核桃,坐在床弦边上也不肯睡。
陆盈儿叹了口气,觉得这样也不是一回事儿,转身去了隔壁屋子。
门口听得有说话声,她开口道:“嫂子,你们歇下没?”
“怎么了?”
“嫂子,你是不是心里早知道银子是谁拿的了?我觉得把话说开就好了,安安现在还小不懂事,心里也难受着呢。”
王桃丫心里有猜测,但也不敢肯定,摇了摇头。
“不知道。”
一旁陆子湛却道:“是刘氏。”
刘氏,安安的生母。
王桃丫看向陆子湛,眼里没有太多诧异。
陆盈儿心中却是惊奇,她哥一次都没有去过他们店里,他是怎么知道这一两银子究竟是谁拿的?口气还这般笃定?再说怎能是刘氏?前些日子不是说,刘氏吵嘴回娘家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找上安安的?
“前些日子,我瞧见刘氏来找过安安。今日她满村传,说大宝要去青山书院念书了。”
……
翌日一早,桃丫便被一声尖叫给吵醒了。
不多时,陆盈儿扯着一块烂布条冲过来,“嫂子,安安走了!”
安安走了?
桃丫的瞌睡瞬间消了,她一咕噜坐起来,接过陆盈儿递过来的布条。
布条一看就是从旧衣裳上扯下来的,衣裳都洗的发白了,还摞着补丁。在还算平整的一块地方,上面用炭条写着歪七六八的字。
若是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被小孩儿乱写乱画的。
桃丫眯着眼睛细细辨认,写的是:二姐,对不起,我走了。
王桃丫抿唇,一张脸已经沉了下来。
陆盈儿急得跟热锅蚂蚁似的团团转,嚷着道:“安安不会回家了吧?”
桃丫没接话,穿鞋出门洗漱。
“嫂子,要不我去把安安找回来吧,我怕……”
桃丫捧了水洗脸,此刻仰起头来,脸上湿漉漉的 ,水珠顺着她滑润的脸滚落。
“她都不怕,你怕什么?”
陆盈儿住了嘴,半晌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桃丫,小声道:“嫂子,你是不是生气了?”
王桃丫没接话,收拾完又进了灶房。
陆盈儿连忙要追进来,余光瞥见陆子湛从院子后过来,直接进了灶房,她便住了脚,假装不在意的挪了几步,挪到门前。
灶房内,陆子湛道:“安安没错,你别怪她。”
桃丫本来在拿油罐,听到这声儿,手上使了劲儿,油罐重重放在灶台上。
“她没错?她明知道那个女人心里眼里都只有儿子,她巴巴凑上去?她明知道那个家只会压榨她,她还要凑上去!她上一次差点就死在那一对父母手上了!”
桃丫吼完,有些声嘶力竭,一张脸都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