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康蹑手蹑脚地钻进了沈柏川的卧室,贱嗖嗖地说道:“沈先生,听说有个姑娘不识好歹,居然拒绝了你?”
沈柏川耷拉着眼皮,眼睛拉的老长,说道:“就这么点破事,是不是已经人尽皆知了?”
辰寅从门口探出小脑袋,点了点头。
沈柏川扶额,“丢脸,真是丢脸。”
“在下时康,是您朋友琴吟的徒弟,鄙人有幸听得沈先生的笛音,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今天又能这么近距离地和沈先生面对面聊天,真是荣幸之至。”
“你干啥来了?”沈柏川打断了这个一套一套彩虹屁的青年,问道。
“在下身经百战,在追姑娘这一块很少失手,兴许能以微薄之力帮帮你忙。”时康说道,“但是在下有一个请求。”
“说说看。”
“先生可不可教我这这音律的技巧呢?”
“吹两句听听。”
时康不也从哪找了一个竹笛,从身后拿了出来,作势吹了几声,声音刺耳难听。
沈柏川摇了摇头,说道,“天分不够,不可强求。”
时康“额......”了一声,倒也不必人身攻击吧。
沈柏川寻思寻思又改口道,“先看你表现吧。”
时康喜笑颜开,“得嘞您呐,就擎好吧。”
时值中秋节前夕,整个恒城都被节日的喜庆包裹着,各家各户开始扫房,清洁整理家务;
无论是三街六巷,还是阡陌小路,都是一片繁荣,五步一个卖现烤月饼的,十步一个卖花灯的,十五步一个卖鲜花的,街边而织衣坊也都把上好的衣料搬到了门外,供人们选购,热闹极了。至于街巷边的小吃美食更是不胜枚举,每每走过一处都能闻到不同的香喷喷的气味,直勾行人味蕾。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男孩子你追我赶,女孩子成群结队,搔首弄姿,家家户户的女主人正在街头货比三家,讨价还价,还有一些公子哥华服锦衣,抬头望月,故作深沉。
抬眼看去,夜空中悬挂的那银盘又大又圆,饱满多汁。琴吟手里拿着一根炭烤鸡爪,闲庭信步,悠哉游哉,说道“真没想到这里居然也过中秋节。”
“听说他们这里不叫中秋节,叫明月节,又叫万灯节、屠妖节。”
“你咋知道的。”
“我看咱们酒楼,大家都在前前后后得忙着大扫除,我便问了问,简单了解了一下。”
“和咱们中秋节大同小异嘛。”
“是啊,中原那么大,不同地方的中秋节习俗还不太一样,更别提毗邻国外的地方了。”明风说道。
“前面就是花满楼了,走,咱们进去会一会你那兄弟朝思梦想的姑娘。”琴吟囫囵吞枣的把鸡爪啃完,随便掸了掸手,拉着明风就进去了。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她们俩正赶上沈川的场表演,显然这里已经座无虚席,他俩只能站在角落里,静静地欣赏其纤云弄巧般的舞姿。而沈川也确实如传言那般,有着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且业务能力优良。
曲罢舞止,众人拍手叫好,小二从诸位看客处收了一圈礼物银两,沈川在台上露出如太阳花一般明媚美丽的微笑,但帷幕缓缓落下,琴吟捕捉到了沈川脸上的那一丝落寞,原来她真的不快乐。
琴吟让明风在这里等她,她本就纤瘦小巧,为人又善骗且能忽悠,出入这里如入无人之境,辗转几圈就潜入了沈川的卧室。
沈川表演完毕,正在洗手卸妆,卸到一半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便坐在一边,脸上的妆半花。
“怎么不洗干净再休息呢?”
沈川听到声音,立马被吓得站了起来,紧张地看向来人:“你是谁?”
“嘿嘿,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琴吟递给沈川一个湿毛巾,“先把你那另一半脸洗干净吧,看着怪吓人的。”
沈川看到来人虽然唐突一些,但是还算和善,也就接过她手中的湿毛巾,先把脸洗干净,又在脸上涂了一些蛇油,看着铜镜里的那个女孩,脸上有三道疤痕,虽然不是很重,但对于女孩子来说,多少还是会有影响的。便从自己的胭脂盒里掏出一个祛疤膏,递给琴吟,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是女孩子落疤终归是不好看的,这祛疤膏是上等产品,坚持使用十天,就能恢复如初,你拿去用吧。”
琴吟心里一暖,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沈川转过身子,正视着琴吟,淡定从容,问道:“说吧,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琴吟憨笑了两声,“那个......嘿嘿,我是沈柏川的朋友,这兄弟最近为爱伤神,我寻思帮他一帮。”
沈川扭过身子,说道:“帮他什么?”
琴吟凑到沈川旁边,说道:“我那兄弟对你真心实意,你为何要这般纠结?”
沈川看了眼琴吟,视线又转向别处,叹了口气,说道:“要不是不能死,我都想去死。”
琴吟一愣,“这是为何?”
“因为无趣。”
即使沈川什么都没说,但是琴吟已经领略到她口中的无趣是什么意义了,但她还是问道:“何出此言?”
“当你看透了这世间的一切法则后,就会觉得一切的存在,都不过是虚无主义。这世间的每个人给自己织了一张网,而人类无穷,彼此互通的时候又交织成了更为错综复杂的网,盘根错节时,就会剪不断,理还乱。但是当我看到事情的本质的时候,我只觉得这些人非常可笑,然后我发现我自己也是可笑的。这种感觉就是我悟了,又没全悟,所以会觉得一切朦朦胧胧,很不真切,即使沈柏川的出现,也让我觉得恍恍惚惚,无法握住。”
琴吟笑了,“你要允许人类的参差存在。”
沈川也笑了,说道:“我自小就是孤儿,被卖到了这花满楼,管事婆婆日日管教我们,吹拉弹唱,束衣化妆,那时我便觉得,人的一生,不过就是这样,怎么都能结束,行乞也是一生,高官厚禄也是一生,行侠仗义也是一生,而我,当这花魁,也是一生。”
“你离开这里,也是一生。”琴吟接着说道。
沈川笑了,“花满楼就像一锅温水,我就像里面的青蛙,我每日都很舒服,但是我知道我就要废了。”
“所以你更要离开了。”
“但是我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呢?我一个弱女子,除了会点音乐舞蹈之外,一无是处。所以我寻思趁着年轻,多赚点钱,这样老了能有个安生的晚年。”
“你没遇到心仪的对象吗,不想嫁人吗?”
“曾经遇到过。”沈川没有继续说下去。
琴吟眯了眯眼,“哦”了一声,只觉得沈川这里就将有故事了,而这件事很可能就是影响她和沈柏川别扭来别扭去的核心原因。
“后来为什么没在一起呢?”
“这事说来话长,但是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