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
站在门口的张安平,将心中的各种杂念暂时压制,面对记忆中难以褪去的熟悉,他有点……怂。
怂,这个字眼,竟然跟大名鼎鼎的张世豪联系到一起,确实挺玄幻。
古人说近乡心切。
此时的张安平,在得知又做爸爸后,心中的情绪异常的复杂——家里人对自己无疑是非常支持的,自己离渝以后,从未因为家事影响自己,老二的出生,自己竟然还是到了门口以后才……
正思绪纷杂间,门吱嘎的被推开了,一个看上去六岁多的小男孩,手上拿着钞票正要往外奔,看到张安平后吓得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
小男孩警惕的看着门口的陌生人。
张安平打量着小男孩,依稀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他有点懵,不知道这个小男孩是谁。
“望望,你别去了,我去买!”
正疑惑间,曾墨怡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身旗袍的曾墨怡小跑着出现,看到门口的人影后,情不自禁道:
“安平!”
此时小男孩却不明所以,上前拉住了曾墨怡的手,喊道:“妈。”
张安平懵了。
哈?
我出去一年半,多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传说中的……喜当爹?
不对,喜当爹也不是这么当的吧!
曾墨怡看张安平发懵的表情,眼睛中的笑越发多了,她一把将张安平拉进来,关门后对着小男孩道:
“望望,叫爸爸。”
小男孩怯怯的看着张安平,却不敢喊出这个称呼。
可能是外面的动静有些大,已经三岁的希希扯着步子边喊哥哥边喊妈妈的小跑着过来,看到进到了家门口陌生人后,一脸疑惑道:
“叔叔,你找谁?”
张安平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不认识自己的孩子,心里渐渐有了猜测,他笑着道:
“望望、希希,叫爸爸!”
说话间,他试图将两个孩子都抱入怀中,但希希却拉着望望直接跑开,小家伙一脸警惕并一本正经的说:
“你才不是爸爸。”
张安平见侍从长的时候,就收拾了伪装,虽然用的是本来面貌,但却故意扮老了不少,而在小希希的记忆中,爸爸非常的年轻。
张安平闻言大笑起来,再度试图把两个小家伙抱入怀中,但小家伙警觉非常,拉着比他大的哥哥直接跑了,边跑边喊:
“奶奶,有人冒充爸爸想骗我!”
曾墨怡看着这父子不相认的画面,脸上满是温馨,看两小家伙跑远后,伸手拉住了张安平的手,紧紧的拉着后,笑着问:“你不问问望望是谁?”
张安平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老婆的脸颊,看曾墨怡不由脸色一红后,他笑着说:
“是那个小家伙吧?”
曾墨怡点头:“嗯。那段时间经常跑医院,妈看我跑的勤,就替我去了几趟。”
“她啊,心软,看小家伙这么可怜,就让我带回来了,正好顺着你起名的思路,叫望望,大名张望。”
小家伙就是曾经被日本特工夫妇当做掩护的那个可怜孩子,泯灭人性的小鬼子为了博取同情心,用残酷的手段摧残了小家伙,在张安平破获对方的时候,小家伙已经被整的奄奄一息——可恨的是小鬼子竟然宣称小家伙是在日本人的空袭中受的伤。
当时是郑翊将对方送到了医院,本来按照张安平的意思,等小家伙伤愈后送入孤儿院,但曾墨怡一直照顾小家伙,自然不舍得将小家伙送走,便用了些小手段,让婆婆见了小家伙。
王春莲心软,见小家伙这般可怜,又听闻了小家伙的遭遇后,更是愤愤不平,便决意将其认作孙子。
“挺好。”张安平没觉得不妥。
看丈夫这般样子,曾墨怡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还担心丈夫不喜呢。
此时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下一秒牵着两个小家伙的王春莲就出现了,看到小孙子口中的“叔叔”后,王春莲先是惊喜,然后拉下脸,化作阴阳大师:
“呦,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张长官大驾光临,真的是三生有幸啊!”
曾墨怡偷笑起来,张安平无奈道:
“妈,您给我留点面子嘛。”
“面子,哼!想得美!”王春莲先是恼火的冷哼,但看到儿子无奈的样子,再看看儿子如此苍老的模样,心疼将强撑的冷漠驱散,她走过去抚摸张安平的脸庞,神色渐渐暖和:
“混小子,才一年多的时间,竟然老成这样了,你……你啊……”
王春莲心疼的要命,忍不住埋怨起来:“你舅也真是的,逮着你就可劲的用是不是?”
两个小家伙看奶奶如此,小眼睛相互对视,望望小声说:“真的是爸爸吗?”
他的经历坎坷,被日本特工买回来后更是受尽了魔难,所以对记忆中那个救出自己的人印象非常深刻,纵然时间和来自爷爷奶奶妈妈弟弟抚平了心里的创伤,可总是忘不了那个将他救出了地狱的身影。
所以他将“爸爸”这个称呼,一直熟悉的运用着,就等着某一天见到那个人后,高高兴兴的叫他一声爸爸。
希希憨憨的说:
“看样子是,可是……爸爸明明好年轻的。”
两个小家伙凑到一起,沉痛的研究着为什么爸爸会这么老——直到张安平向母亲解释自己这是化妆、被母亲揪着耳朵去“卸妆”重新出现后,两个小家伙才将眼前的人跟记忆中对上了。
“爸爸?真的是爸爸,哥哥,看,真的是爸爸!”
希希兴奋的向哥哥炫耀着,可小家伙却不敢上前,盖因为当初张安平悄悄的走后,希希哭闹着要爸爸的时候,奶奶告诉他:
因为你不听话,所以你爸爸走了,等你听话了,你爸爸就回来了。
年幼的希希尽管不怎么记事,可这句话却一直记在了他的心里,现在再次见到父亲,兴奋之余,小家伙却在心里一直忐忑:
我现在还是不怎么听话,爸爸会不会又要走啊?
而此时的望望,面对一直想要叫声爸爸的张安平,却怯怯的不敢上前,他只好和希希拉着手走到了一边,看奶奶在那没好气的训斥重新变回年轻的爸爸,小声问弟弟:
“爸爸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兴奋的希希因为哥哥这句话引发了共鸣,不安而又发愁的对哥哥说:
“我现在还是不怎么听话,爸爸也不喜欢我怎么办?”
两个小家伙自觉同病相怜,可怜兮兮的抱在了一起,难过的开始发愁。
被老妈揪着耳朵教训的张安平,因为一心二用的本领,被这两个小家伙逗的直接破功,忍不住傻笑起来,现在眼里只有儿子没有孙子的王春莲,压根就没注意到两宝贝孙子的小动作,见儿子傻笑,仿佛又回到了张安平小时候,她松开了揪耳朵的手,啐道:
“多大的人了,没个正形!”
张安平却再也按捺不住了,跑两儿子跟前,双手一揽便将两儿子抱入怀中,直接抱起后左亲一口右亲一口,而后故作凶狠道:
“叫爸爸!”
希希眉开眼笑的一把搂住了张安平的脖子,脆生生的喊道:
“爸爸!”
“欸——望望,到你了!”
小望望看着张安平,怯生生道:
“爸、爸爸。”
“乖儿子,哈哈哈……”张安平大笑起来,抱着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转了起来。
小希希过去的记忆很快觉醒,抱着张安平的脖子咯咯的大笑起来,小望望最初有些怯,但在张安平和弟弟的感染下,壮着胆子抱上了张安平的脖子,兄弟两一人一边,很快就咯咯乱笑起来。
经过一阵的疯闹后,兄弟两跟张安平间再无隔阂,开始充当张安平的小尾巴,叛变速度快到王春莲目瞪口呆,于是她祭出了大杀器,要两个小屁孩在奶奶和爸爸之间二选一。
希希一见这选择,立马跑过去向奶奶撒娇,抱着奶奶的胳膊摇晃了两下后,奶奶的心都化了,然后他则喜滋滋跑到张安平面前,一脸骄傲的向他爸爸炫耀自己搞定了奶奶。
望望则乖乖的坐到了奶奶身边,小声说:“爸爸是奶奶的儿子,奶奶不应该跟爸爸吃醋,我和弟弟现在跟爸爸玩一会儿,待会儿还是要跟奶奶在一起的。”
“奶奶的小心肝啊,真会说话,去吧,去跟你爸爸玩吧,奶奶不生气。”
王春莲被哄的合不拢嘴,浑然忘了刚才自己吃醋的样子。
……
晚上,张贯夫下班后,远远就听到家中的欢声笑语,他立刻意识到是那个让他自豪不已的儿子回来了。
张安平用的是张世豪之名,军统中只有老人才知晓张世豪是他的儿子,大部分人并不清楚这位老好人,竟然是张长官的亲生父亲,很多有关张世豪的话不会避着他。
作为中国传统式的家长,他最喜欢的就是听别人说他的儿子——那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让张贯夫极其的“自嗨”。
听着家里的欢声笑语、听着儿子放下张长官架子在院子里逗弄孩子的声音,张贯夫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在外面停留了好一阵后,他才走向大门,但脸上的笑意却渐渐隐去。
进门,瞥到儿子和孙子们,他破天荒的主动点头:“回来了?”
“回来了,”张安平偷笑后,将两个跟屁虫放到身后,迎上自家“矫情”的父亲,试图接过公文包,但张贯夫做事谨慎,公文包里有涉密的东西,他却不给,张安平嘿笑道:
“爸,你背我干吗?我涉密等级可比你高多了。”
张贯夫故意板下脸,但张安平根本不吃这一套,从老爹的手中半是接过半是硬夺的将公文包接过,想搀扶老爹却被张贯夫一巴掌把手拍掉,他嘿笑两声就陪着老爹往客厅走去,两个小屁孩这时候插进来,围着张贯夫一口一个爷爷,故意板起脸的张贯夫被叫的脸上直接开花。
张安平也不吃醋,笑吟吟打趣道:“好家伙,我这家庭地位现在就比狗强啊。”
张贯夫皱眉,不喜儿子这般说话。
张安平失笑,老爷子还真是口是心非啊,自己就这么贬低下自己就不乐意了。
可惜以老爷子的性子,这种亲昵,他是别想了。
……
晚上,一家六口人坐在一起吃饭。
两个平时爱闹腾的小屁孩,一个坐的比一个正,仿佛他们每一次都是这样,王春莲便拆穿他们的“伪装”:
“希希,你怎么不让你爷爷喂你?”
“望望,你怎么不挑食了?”
两个小家伙顿时急眼,着急慌忙的为自己辩解:
“我早就不让爷爷喂了。”
“我早就不挑食了!”
望望辩解的同时,特意挑了一坨平时最不喜欢吃的香菜,愣是表现出了我特喜欢吃的样子。
一家人被这一幕逗的哈哈大笑起来,张安平一把将小望望抱过来:“没事,不喜欢吃就别吃,有的人天生就不喜欢吃香菜——爸爸我也不喜欢。”
“真的?”
“比真金还金。”
小望望为难道:“可我、我还是喜欢吃。”
“爸爸,爸爸,我也喜欢吃香菜。”
小希希不忘刷存在感,并强迫做出自己不渴望被爸爸抱的样子,张安平失笑,单手将小家伙揽过来,得意的道:
“两儿在手,天下我有!”
张贯夫瞪了张安平一眼,却没有说话,他心里也乐滋滋的,儿子不排斥甚至喜欢小望望,这让他非常的开心。
一顿温馨的晚饭吃了许久,饭后,两个小家伙躲在张安平的怀里久久不愿意散步,直到王春莲威胁说:“你们再不散步,爸爸肯定就不喜欢你们了。”
这话说完以后,两个小家伙顿时急眼了,手拉手开始了饭后的散步。
一家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一阵说笑后,王春莲关心问:
“过完年什么时候走?”
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多一点,王春莲以为儿子会像上次一样,过完年再回去。
张安平顿了顿:“我这次有军务,过几天就走。”
王春莲顿时不乐意了:“戴春风这是把你当骡子使唤是吧?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着她就撸袖子:“不行,我去找他理论理论,嗨,尽带着我儿子往死里用!”
张贯夫皱眉:“妇道人家懂什么?”
他在军统,自然知道戴春风对张安平的看重,也知道戴春风将张安平当做继承人之事,不过他从不给家里人说军统局里的长短。
“张贯夫,你说什么?!”王春莲像炸了毛的猫,怒冲冲的看着张贯夫。
张贯夫自知惹不起老婆,端起茶杯就“跑”,回到书房后就唉声叹息,叹息儿子的拼命——在军统,只能看到、听到张长官大胜、又大胜、还大胜的消息,但其他人又哪会在乎“张长官”的付出?
他想起今天闲聊时候,儿子有时候无意识的露出的疲态,心里再次暗暗叹息。
两个小家伙担心爷爷,便悄悄的溜了进了书房,熟稔的一人一边抱住了爷爷的胳膊,开始了卖萌。
张贯夫大笑起来,将两个宝贝疙瘩抱起来逗弄,但终归是心中挂念着儿子,便在说笑的时候,道:
“你们啊,以后千万不要吃政府的饭啊。”
“这口饭,不好吃啊!”
屋外,张安平正好溜达过来,听到父亲对两个小家伙的“叮嘱”后,露出了一抹难言的表情。
这口饭,是不好吃。
可是……
有些事如果没有人去做,会有未来灿烂的岁月吗?
有些事如果没有人去做,还有未来吗?
(老爷们过年好!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财源滚滚、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