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官昨晚被人套在麻袋里,打了。”
这消息很快边传遍了整个连队。那些被张教官平日里欺负的士兵,闻听此事后,背地里个个喊好。
连长朱排山却大为光火。他管理的连队竟然有人敢打教官,这还了得。于是,他把三个排长招来,紧急开会。当场宣布各排都要详细追查,看是那几个士兵胆大包天。敢违抗军纪,殴打教官。
同时,朱排山还成立了一个调查组。发誓,一定要把这几个殴打张教官的士兵捉拿归案。以正军法。
这件事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头绪。那天是个礼拜日,出去逛街的士兵很多,有的结队而行,有的单独而行。当张教官晚上回到营房时,那一阵,营房的路上竟然没有士兵出来活动,只有他一个人。何况,打他的时候,他的头上罩着个破麻袋。他也没有看清是什么人打他的,是几个人打他的。不过,从打他的动静来看,肯定不下两个人。
究竟是什么人下的狠手,在半路上伏击他,张奉天真还没猜出来。虽然,他有点怀疑李国亭。但他又没证据证明这件事就是李国亭干的。只好,把这颗苦果吞到自己肚子里去。
一晃一个月过去,调查组还没查出个头绪,怀疑过很多人,这其中也有李国亭。他们还把李国亭叫到调查组问话。甚至故意恐吓李国亭,说,有人说他对张教官不满。私下报复,叫人合伙打了张教官。
李国亭失口否认,并说,自己那天下午也去外面买了日用品。有买的东西为证。而且自己还在一家小酒馆里喝了许多酒。有酒馆老板和同班的士兵做证。根本不可能打什么张教官。
调查组从李国亭嘴里没问出什么。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连长朱排山见没查出个什么来,又见被打的张教官住了一段医院后,也康复归队,也不想在新兵连最后的日子里,把这件事搞的沸沸扬扬,对自己升官不利,就把调查组解散了,至此,痛打张教官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十月已过,炎热的天气开始转凉。汉口这个地方,短暂的秋天开始降临。营房里那两颗高大的梧桐树上,知了浅唱起秋天凉爽的情歌。蟋蟀从墙角和路边的草丛中一蹦一跳,也唱起自己的情歌,寻找起自己的伴侣来。
团部下了通知,下个礼拜,新兵连就要解散,所有参加新兵集训的士兵,都要重新进行分配。
通知一出,新兵连就热闹起来。大家互相拜同班,认老乡,结兄弟。新兵训练任务也停止了。有些士兵就聚集在操场上狂欢。有人把军帽摘下来,扔到半空中,有人互相拥抱。含着眼泪喊着对方的名字。
李国亭也和四班的张小桐、董亮结成了好朋友,这两个班友,都对李国亭很好。曾经在新兵训练过程中都帮过李国亭。
只有一个人没和这些新兵在一起狂欢,他躺在自己的营房铺位上,偷偷的流泪。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马飞。
说来也奇怪,马飞从小长在帮会加商人的家庭里长大,从他爷爷起,就给帮会做事,也在帮会任职,他们家也算得上是当地的一个大家族。光他爷爷就娶了七房太太。他父亲就是三房太太所生。而他父亲,后来也加入了青帮,还在青帮里当了头目。他们家不仅帮帮会做事,在帮会任职,还开了许多商铺。他父亲跟他爷爷一样,虽没娶七房姨太,但也娶了五房姨太。而马飞就是最小的那个姨太所生。也最得父亲宠爱。
后来父亲在帮会争斗中被杀,他家被帮会成员洗劫一空,马飞在家人的掩护下,这才逃出来。
在家里的时候,马飞风流倜傥,又受父亲宠爱,所以个性很强,处处喜欢高人一头,不过,他也曾私下恋过一位比他大好几岁的丫鬟,那丫鬟名叫翠儿,长的冰清玉洁,面容娇美。因翠儿勤快,被马飞的母亲要来,照料还未成年,且调皮捣蛋的马飞。
马飞起初不喜欢她,过了一段日子,在翠儿的精心照料下,马飞渐渐觉的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姐姐’了。又过来了一段时间。马飞又从生活上的离不开,到精神上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依赖。后来,他也感觉出来,好像是他看过的那本名叫《红楼梦》书里说的贾宝玉和秦可卿那种感情。那时候,年小的他,还不知道那就是一种初生的、朦胧的、不清楚的爱情。
有一天,发生了这样一件事,那天,马飞的父亲去远方办事去了,回不来,他的母亲又回了娘家,看望生病的父母去了,走时,没有带马飞,还是把马飞留在自己家中,交给丫鬟翠儿照顾。晚上,二姨妈突然来访,虽没见着马飞的母亲,但见马飞在家,也就在客厅里小坐了一会。马飞最爱听这个从城里来的姨妈讲鬼故事给他听,于是就缠着二姨妈,非要她给他讲鬼故事。二姨妈经不起马飞纠缠,就给马飞讲了一段《聊斋》里面的《画皮》鬼故事给他听,听完故事,马飞吓的也不敢独自一人睡了。
等二姨妈一走。马飞说害怕,就缠着要翠儿跟他一起睡。翠儿没在意,想他是个小孩子。何况,马飞又是自己伺候的小主人,就答应陪他睡。
翠儿并没有和马飞睡一个被窝,而是单独盖了一床被子,身穿粉红色的内衣,躺在床边。
马飞身上盖着他的被子,脱光了衣服,只穿了个裤衩,睡在床里面。
马飞其实并没睡意。他虽然听了二姨妈讲鬼故事,心里有些害怕。可当翠儿姑娘睡在他的身边的时候,他却突然感觉不害怕了,反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情。事实上,那就是一种原始的最初的异性之间相互吸引的性冲动。
马飞撩起蒙在头上的被子,偷眼观瞧身边的翠儿,发现翠儿脑后那两根长长的又黑又亮的发辫搭在他的被头上,从发辫上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那股清香,像冰片和樟脑,让人一闻就醉。
于是,马飞心里开始荡起春漾。他借故自己一个人不敢睡,非要钻进翠儿的被窝里。翠儿并没在意,以为马飞真的害怕,就让他赤身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马飞刚钻进翠儿的被窝,就被翠儿身上发出异样的香气吸引。他故意装作还害怕的样子,就往翠儿的怀里挤。挤的翠儿不好意思起来。红了脸。
那天晚上,睡到半夜,马飞再也忍不主了,第一次爬到一个女人的身上。翠儿也没声张,两个人做了一夜翻云覆雨的事情。
那是马飞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后来,父亲命丧帮会内斗,家庭也惨遭帮会洗劫。翠儿被逼,跳河自尽。临死前,还朝他大喊:“快跑。快跑。”
想起这些,马飞就想哭。
今天当全连士兵都为结束了新兵训练生活而高兴时,马飞突然就想起了这件事来。心里难受,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下来。
当然,还有一个让马飞流眼泪的原因,那就是叶团长的千金小姐叶心仪。
这一年多来,马飞和叶心仪瞒着叶团长,私下里偷偷谈起恋爱。叶小姐虽远在上海,可他们两人几乎过几天,就互相写信,倾述各自的思念之情。马飞发的饷银都花在了通信上了。
昨天,马飞又接到叶心仪从上海发来的一封信,说是上海那边闹革命,她所在的学校也闹了革命,学校全部停课。父亲觉得上海不安全,要她回汉口,已派刘副官专程去上海接她回来,大概在三天后,就可以到汉口了,她很想他,多么希望马上就见到他。
马飞手里拿着这封信,心里犹豫了。他知道。叶团长绝对不会同意他们两人相爱的。上次,就是因为这件事,差点没叫叶团长枪毙。马飞向叶团长保证不在跟叶心仪来往,这才平息了那场事。现在,叶心仪就要回来了。那他们两人的恋情,还能瞒得过叶团长吗。到那时。万一——。
想到这,马飞不免心寒了。“哎。这件事我该怎么办才好呢?”马飞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