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春的第一缕阳光懒洋洋地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李国亭和赵二虎搀扶着马飞已经跑了一个晚上。终于摆脱了杨村镇上的那帮人的追赶。三个人又饥又饿又累,就来到了邻县一个叫新义的小镇。
早晨的新义镇,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薄纱般的晨雾又从地面升起。潮湿的带着浓烈的腐烂泥土气味的雾从四面八方向新义镇上空聚集,很快,灰白色的雾气便在新义镇上空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舞动着的白练带。从远处看去,白练带起伏弯绕,拦腰把新义镇围了起来。
李国亭和赵二虎、马飞三人不敢贸然进镇。他们先来到镇子旁边的一个堆放着稻草的土坎前,三个人像散了架似的,东倒西歪地靠在那堆散发着稻香气味的稻草堆上。
“我饿死了。快不行了。哎呀。我的妈呀。谁能给咱们找点吃的来啊。”赵二虎脑袋扎进暖和的稻草堆里。双腿仰天撇开,一只手拍打着身边的稻草,嘴里喊道。
马飞把自己的头斜靠在稻草堆上,畅着冒热气的夹袄衣领,把那只吊着绷带的胳膊往胸前挪挪。两只眼睛望着薄雾笼罩的天空,说到:“唉,我从家乡逃出来的时候,也是带了许多钱的。不料路上遇上仇家追杀,把一个钱袋跑丢了——。”
马飞的话还没说完,他身边的赵二虎一个咕噜就从稻草堆上爬起来,两只饿狼似的眼睛紧盯着马飞消廋的脸,赶忙问:“我说兄弟,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不像我们,你肯定是个有钱的人家的什么公子吧。丢了一个钱袋,那里有很多钱吧?”
马飞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赵二虎,说道:“那个钱袋是有不少钱。真可惜啊,不知道让哪个王八蛋捡了去。白得个便宜。”
“不少钱?不少是多少钱?”赵二虎追问。
“大概有一百多大洋。”
“妈呀,一百多大洋,够我们花一年了。”赵二虎吐吐舌头。
“哎,兄弟,你不会就带了那一袋银元吧?身上是不是还带的有啊?要有,可别吝惜啊。拿出来,我们到前面的镇上好好吃上一顿大餐去。我们可是拼了命救了你的噢,别涩皮啊。再没吃的我可真要饿死了。”赵二虎伸手就要往马飞身上摸。
“兄弟,我身上是带了些钱,这不,又让杨村的那些乡丁给搜去了。现在,和你一样。成了落败的公鸡,什么也没了。”马飞苦笑着看了一眼赵二虎,说道。
赵二虎泄气地把自己的脑袋从马飞身上缩了回去,重新撇开八字腿,仰天躺在草堆上,喊起饿来。
李国亭坐在赵二虎身边的稻草堆上,他也饿的难受。不能再饿下去了,无论如何也得找点吃的来。可是,那找吃的去呢?三人都没钱。去偷吧,这大白天的,那偷去。去抢吧,马飞一只胳膊还受伤了,跑路都困难。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就在李国亭也为这顿饭发愁之际。赵二虎把脸转过来,望着李国亭,好一会也不说话。
李国亭觉得奇怪,就问:“二虎子,看我做什么?难不得你让我去偷去。”
“那呀,大哥。谁让你去偷啊,让你去偷,还不如我去偷。”赵二虎说道。
“那你一直望着我干什么?”李国亭又问。
“我想了个办法,这办法只有大哥能做到。”赵二虎看着李国亭说道
“什么办法?”李国亭疑问到。
“大哥,你看你身上的棉袄和腿上裤子吧,都稀里哗啦的啦。比叫花子还叫花子。不如大哥就辛苦一趟吧,去镇上给兄弟们要点吃的来,先让兄弟肚子不饿了再说。”赵二虎说道。
李国亭听后,脸色一沉,对赵二虎说:“你小子看不起我啊,穿烂怎么了。没你有钱啊。”
“哎,大哥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是说,你去讨饭,人家不会怀疑。我要是去讨饭,他们又会把我当贼娃子了。马飞去,他那样,像个叫花子吗。讨不来饭,说不定还会再让人抓了去。”
李国亭看了一眼赵二虎和他身边的马飞,又看看自己那一身破衣烂袄,觉得赵二虎说的也有道理,就对赵二虎和马飞说:“行,你们呆在这,我去镇上要点吃的来。”说着,就从稻草堆上站起来。
李国亭离开赵二虎和马飞,独自去前面的镇上要饭去了。
当李国亭赶到镇上的时候,大雾已经渐渐散去。太阳从雾气中重新露出一片灿烂的笑脸。
恰巧,镇上有一家人这天嫁女儿,为了冲喜,便慷慨地给要饭的李国亭施舍了一大碗喜面和二个大白馒头。
李国亭高兴地跪在地上,连着给人家磕了三个头,嘴里又说了些祝福的话,高高兴兴地端着那碗面,怀里揣着那两个个大白馒头,就回到了赵二虎和马飞呆着的那个稻草堆旁。
“兄弟,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李国亭说着,把那碗喜面放在他们二人面前,又从怀里掏出两个大白馒头。放在稻草堆上。
喜面还冒着热气。一股麻辣香味从碗里飘起。引诱的赵二虎直流口水。
“大哥,你真行啊。那要来的。这碗面我就吃了啊,我快饿死了。你们就吃那两个馒头吧。”说着,赵二虎毫不客气地上前端起那碗喜面,看都不看的狼吞虎咽吃起来。
马飞看着,眼角瞥过一丝轻蔑的神情。
“李大哥,你还没吃吧。”马飞问道。
李国亭也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赵二虎,他正想对赵二虎说什么,听马飞问自己,就说:“我没吃,回来咱们一起吃。”
说完,李国亭递给马飞一个馒头,自己吃了一个。
吃完这顿要来的饭,三个人又休息了一会,便站起身,从小镇旁边的一条路,往南走去。
上午的阳光开始驱赶早晨的寒气,提前把春天的温暖散布在人间。
李国亭和赵二虎、马飞在中午的时候,就走到了一大片桃林附近。
桃树上已近开始露出了花的蓓蕾。山雀和斑鸠、灰鸡、在桃树下争食。草蜢和青腿蚂蚱在草丛里游戏。雪青草和芨芨菜从路边的腐烂的枯草里露出绿色的身姿。暖风摇曳着桃林旁边一条水渠边生长着的柳树枝条,它那长长的布满绿意的枝条。就像一位害羞的农家少女,低垂着秀发,在风中飘拂。
这一切景物让李国亭心里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惬意。自从从家乡逃离以来,他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兄弟,我们在这里歇会吧。”李国亭说道。
“好,我们歇会,走的够累了。”赵二虎应答道。
“行,我看我们就在桃林里歇会。”马飞说道。
三人走进这片没人看守的桃林,席地而坐。
马飞看看李国亭,又看看赵二虎,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说:“李大哥,不知你是哪年的?赵大哥又是哪年的?”
李国亭觉得好奇,就问:“兄弟,你问这干什么?”
马飞说道:“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两位有没有意思?”
“行啦,兄弟,什么事,你就说,我和赵二虎都是粗人,直说好了。”李国亭说道。
“那好,我是这样想的。我们都是离家出走的人,我已经无家可归了。不知你们二位是否还有家可归?”
李国亭和赵二虎都摇摇头,说:“和你一样啊。我们也无家可归。”
“好,既然我们三人都无家可归,那就是一家人了。我马飞能捡回这条小命,还多亏二位舍命帮助。我提议,,就让我们三人结拜成兄弟,怎样?”马飞说完,两眼盯着李国亭和赵二虎,等他们两人表态。
“结拜兄弟,好啊,我同意。我和李大哥先头也结拜过兄弟,现在,又多了一个兄弟。好好。”赵二虎兴高采烈地说道。
“行啊,我也同意。反正,多一个兄弟。多一条生路。我同意。”李国亭说道。
“那好,大家都同意,就相互报一下年庚。我们也好今后按年龄相称。”马飞提议。
李国亭想了一下,说道:“俺是记不得什么年庚不年庚的。只记得母亲说是在三月生的我。这个月,我虚岁就十八了。”
赵二虎跟着说;“那我比大哥小半岁。也快十八了。”
“看来,李大哥为大了啊,我马飞比李大哥小两个月。”马飞说道。
“好,那就这样,论年龄,我就是大哥了。马飞就是二弟,赵二虎就是三弟了。哈哈——。”李国亭开心地笑起来。
“太好了。“马飞也拍手叫好:“李大哥,赵兄弟,你们看,今天的天气这么好。太阳也出来了。再看,我们这不是在一片桃林里吗,《三国演义》里面不是有刘备、关羽、张飞在桃园结义的故事吗。刚好,我们也是三个人,就让我们三个在这片桃园里结拜为生死兄弟。”
“好,我们就在这片桃园里结拜成生死兄弟。”李国亭和赵二虎附和到。
说着,三人并排站立在一颗粗壮的桃树旁,双膝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面对苍天发誓:“我李国亭、马飞、赵二虎从今天起,自愿结为生死兄弟。从今往后,愿有难同当,有福共享。生死与共,绝不背叛。若违背誓言,愿天打雷轰。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