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件事情反应最激烈的,竟然不是牛雀,也不是严尽,而是蒋山河。
“徐川,你是认真的吗?我们好不容易才出了基地,也算是我跟吴叔叔的一个交换,牛雀牺牲了郝盐,我们才有这个机会,这个小岛如此安全,我们为什么要回去?”
徐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们那天去采果子,可有掉在地下一些?”
蒋山河不知道这件事情跟采果子那天有什么联系,还是一五一十的回答了,“是有掉过几个,我看摔裂了,就没捡,这怎么了?”
“那你们可有在那里吃上几个?”徐川继续说道。
“没有,”蒋山河有些不明所以,“也没饿到那种地步,再说,野外的果子还是要回来洗干净才好,这林子里的飞禽多得很,上面沾了不少鸟粪,在外面可吃不得。”
“那你看,这是什么。”徐川从药筐里掏出来几个被啃过的果子,“不仅是这些,地下还有吐出来的痕迹,看来那人吃不惯这果子。”
“那人?”蒋山河惊了一惊,“你是说,这岛上,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
徐川点了点头,继续盯着手上的果子观察。
牛雀一早就听到两个人的讨论,也挺着大肚子从屋内出了来,“你怎么知道是人而不是其他的走兽?”
“你看,”徐川指着果子上的牙印说道,“看印记还是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牙口好得很。”
“会不会是二木和贝子他们?”蒋山河兴奋的说道,“或许他们在林子里迷路了?”
徐川摇了摇头,“你觉得可能吗?他们可是生活在这里十几年了,难道还不如我们来过几个月的人认路吗?更何况你和严尽采果子的地方就在山林的入口处,又何来迷路一说?”
“那……”一旁久未出声的严尽说道,“会不会那天我们采果子的时候就已经被跟踪了?这种果子不是离开了树枝就不能长久的保持新鲜了吗?所以我们都没有多摘。”“不错,”徐川赞许的看了看严尽,“这个地方不安全了,这就是个小木屋,上能入,下能入,前后左右更是没有什么可以完全封闭的地方,当初建的时候,就没有考虑到这里会被外来人入侵,所以,在这里
待着,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可是我们已经待在这里半个月之久了,怎么也不见有人来呢?”牛雀有些怀疑的问道,她觉得是徐川太过敏感了。
“来的时候你们还记得在木屋东侧有一条破旧的小船吗?”牛雀和蒋山河都是一脸茫然的脸色,严尽却点了点头,“我看见了!是有一条小船!”
“现在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绳子在那儿。”此话一出口,几个人都觉得晚上的温度又冷了几分。
“那,那我们要怎么走啊?”牛雀摸着肚子,“我一旦要把孩子顺利生下来。”
“也是为了你的孩子,”徐川舀了一口粥,“这里没有医生,我们几个老爷们不会也不可能给你接生,药草更是不敢乱用,只有回到基地,你才能顺利产下孩子。”
“不,”牛雀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他们不会愿意的,郝盐已经死了,这是郝盐的孩子,这孩子会被说成是孽障,是野种……”
“这不也是你说严尽的话吗?”蒋山河提醒道。
牛雀看了一眼低下头的严尽,没有继续说话。
“不会,”徐川非常笃定的说道,“因为有严尽在,所以你的孩子会很安全,严尽会是下一任首领,而你的孩子,不再带有郝盐的标签,而是老首领的孙女。”
此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但是一直沉默的严尽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你们可以回去,我不会回去的,如果这里不安全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不见得要回基地。”
“我同意,”蒋山河站起身来说道,“这里不安全了,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待,为什么一定要回基地里去?”
“你们有没有想过岛上的另一拨人是谁派来的。”徐川的话让蒋山河与牛雀对视了一眼。
不免想到那个共同的答案。
“为什么?我不明白,郝盐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母子俩……”牛雀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理由很简单,就像你方才说的一样。”徐川深深的看了一眼严尽,“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严尽的存在,无论现在基地内谁成为首领,你和你的孩子在外一天,他们就一天睡不踏实。”
蒋山河若有所思,“这么说,只要牛雀回去就可以了,我和严尽可以不用回去?”
“是可以这么理解,但是牛雀回到基地的处境,会很危险……”徐川的话还未讲完,一旁的严尽率先出了声,“我愿意回去。”
“严尽!”蒋山河大惊失色,“乱说什么呢!你以为回去是好玩的吗!”
“我知道,”严尽的目光坚定,“或许会被拥趸成为下一个首领,或许被人奸人所害,但是只要我回去,她和孩子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了,不是吗?”
一番话说得在场几个人哑口无言,蒋山河是震惊,徐川的欣赏,而牛雀更多的是羞愧与无地自容。
“就这么定了。”牛雀端着粥去厨房里吃了起来,蒋山河愣愣的想了一会儿,转而拿起衣服出了门。
“你不要想太多,收拾一下,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明早就可以动身了。”徐川拍了拍牛雀的肩膀。
“可是……”牛雀看了看门外的蒋山河,有些犹豫。
“他的工作就留给我和严尽去做,你只管好好保重身体就是了。”徐川知道,对于蒋山河来说,今夜将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厨房内的严尽将一碗海鲜粥吃的呱唧作响,其实是掩盖住了他内心的慌张。
做英雄其实不难,牺牲自己也不难,难的是让周围的人也被迫卷入,为自己担心。
“好吃吗?”徐川回到沙发旁,也开始吃起粥来。来到岛上的这段日子里,贝子与二木的家非但没有被几个人弄乱,反而一切变得仅仅有条,都是蒋山河一手整理打扫的。包括四个人每天的饭食,几乎三天之内不会任何重复,蒋山河是找遍了海域与林中
可以吃的各种东西,加上之前贝子的储备,对于牛雀的身子,更是每天炖汤小心补着,可谓是格外尽心尽力了。
不图任何别的,只是他喜欢和亲近的人这样安安静静的享受每一天,不做英雄,也不做炮灰。
可惜,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
徐川把吃完的粥拿到厨房去,严尽非常自然的接过来,和自己的碗放在一处,开始接水洗了起来。
“你不出去跟他说说话吗?”徐川看着蒋山河在木屋门前来回徘徊,一会儿像是要进来喊严尽出去,一会儿又是抱着头自说自话。
“他想的明白,”严尽细心的刷着碗,“不用我去说,他是个大人了。”
徐川摸着鼻尖笑了笑,“有时候我觉得你还真是克他,虽然他这个人看起来脾气很好,其实倔得很,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你却懂。”
“你当然不必说服他,”严尽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他那么信你,你说什么他都会做的。”
“但是跟你有关的事情,他总是格外小心。”徐川看了看窗外,已经不见蒋山河的人影,“去找他说说你的想法吧,人有时候走到了一个死胡同,是需要别人拉一把的。”
严尽看了看外面已经漆黑的天空,叹了口气,提着灯来到了沙滩上。
就在昨日,还是蒋山河坐在自己身旁劝自己,今天却正好反了过来。
严尽也学着蒋山河那样一样,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却并不着急开口。
旁边的人果然率先沉不住气了,“你不能回去!绝对不能!”
“为什么?你的理由。”严尽异常冷静的态度,反而让蒋山河有些自乱阵脚。“你知不知道基地内的情势有多复杂?先不说吴叔叔,尤远、岑山他们大你多少岁,吃过的盐比你喝过的水都多,你现在尚未结业,回去想继承首领大权,断不可能这么容易,不出意外的话,会让吴叔叔暂
为辅佐,接着呢,两边的势力都会来拉拢你,控制你,干扰你,你要如何平衡?一旦你偏袒哪一方,都会变成战争的导火索!”
蒋山河简直是越说越怕,头更是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可以!绝对不行!说什么也不行!我说了算!”
“当然是你说了算,他又没养过我一天,是你给了我现在的生活,今后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当然也由你说了算。”严尽看着蒋山河,说的异常认真。
“那你是决定不回去了?”蒋山河抓着严尽的手问道。“如果我不回去,你也不回去,牛雀带着孩子自己回基地,你觉得孩子平安降生的几率是多少?尤远和岑山连我都不放过,会放过郝盐的孩子吗?就算牛雀侥幸生下了孩子,这个孩子又能活到几岁?如果孩
子一旦有闪失,牛雀会独活吗?”
一个个问题问的蒋山河哑口无言。
“我不是要做个英雄,我只是马上就要做舅舅了而已,我很高兴,真的,”严尽看向远处微弱的月光,“虽然她不认我,但是孩子不一样,小孩子,你对他好,他就会喜欢你的,我又要多一个亲人了……”蒋山河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才能反驳严尽的话了,或许他说的本来就是对的,尽管这很艰难也很残酷,但是有些人就是背负了一些由来已久的使命,那不是一个包袱可以被轻易甩下,那是烙印在骨血里的使
命。唯有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