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连日来的奔波劳累,加上心血不顺,牛雀竟然隐隐有出血的迹象,严尽的事情只能先放在一边,这木屋中,除了牛雀,剩下的都是大老爷们,而且还是未曾为人父的,哪里懂得怀孕生产这等事情,当
下也都急的挠头。
“哎,贝子到底带着二木去哪了?二木这孩子就是贝子自己生的,也没请人帮忙,顺利的很,你看二木多聪明,要是找到她们就好了。”蒋山河在屋内来回转。
“你们去采果子的时候一个人影一个脚印也没看到吗?”徐川总觉得二人身上似乎有别人的气息,这气息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没有啊,严尽还上树了呢?严尽,你看到有人经过的痕迹吗?”蒋山河对着角落里发呆的严尽问道。
徐川摆了摆手,“别问了,我出去看看吧,你们先照顾着牛雀,我尽快回来。”
一切当以孩子为大,牛雀虽然面上还是有些冷冷的,但是总归也是受人照顾,几个人没有再提那个话题,严尽的笑脸却一天比一天少了。
“呕……”才吃过早饭,牛雀又在洗手池吐了个干净。
“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徐兄弟才刚走,就算是能带贝子回来也要你撑一段时间啊……”蒋山河扶着牛雀躺下,一旁的严尽倒了一杯水过来。
“无论如何……”牛雀伸出手抓着蒋山河的衣袖,“保孩子……”
“瞎说什么傻话呢!当然是人命更重要了!孩子以后……”蒋山河刹住了话头,他们都心知肚明,在基地挟持首领上位是什么罪名,郝盐不会有活路了,牛雀腹中的骨肉,会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我说了,保孩子!如果我活下来了,孩子死了,我也会自杀的!”牛雀盯着蒋山河的眼睛说道,“我说到做到,你确定要让老首领的女儿和孙女一起死掉吗?”
蒋山河艰难的点了点头,床上的牛雀像是丧失了最后一点力气,倒向枕头。
“严尽,你听着点房间里的动静,我去再做碗粥来。”在这无边无际海洋包围的小岛上,蒋山河能做的非常有限,只能先确保牛雀母子的营养。
“我不想吃……”牛雀以为来的人是蒋山河,直接扭头说出了拒绝的话。
“是我。”严尽掩上门说道,“能跟你说说话吗?”
或许牛雀觉得是时候了,“坐吧,”一边努力的从床上抬起身子。
“你躺着就好,”严尽有些紧张的给牛雀掖了掖被角,“我……”
“你想知道什么?”牛雀摸着肚子笑了,“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有你,我怕是还要发愁将来这孩子会不会被基地要回去,现在看来不会了。”
“我,我不想……”严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
不想做首领?还是不想认祖归宗?“你不想?”牛雀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基地有基地的规矩,即使我们现在到了外面,一天是基地的人,一辈子都是,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基地内现在的掌权者是吴叔叔,他一定知道父亲的秘密,知道你
的存在,只不过不知道你原本就是基地的人,就是严尽,倘若那一天真的来临了,无论是徐川还是蒋山河,都不能阻挠基地的人接你回去。”
严尽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最初的时候,知道了关于首领印记的问题,他只想知道,父亲当初为什么抛下他们母子,现在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他是首领,他必须要娶南宫家的千金,而不是一个平民。
再然后,他只想知道更多关于父亲的事情。以前对于严尽来说,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位置,一个庄严肃穆的权威,现在,对于严尽来说,那是父亲。
可他却从未有一刻想过去拥有那份权力,因为那个位置有着常人不能经受的寒冷与孤独,严尽不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在小岛度过的这几天,他觉得异常快乐,能这样过一辈子就是他的心愿。
“我不想回去,首领就让吴叔叔当吧,他能当好的。”严尽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又非常小孩子气了。“幼稚。”牛雀也这样评价道,“即使是我的孩子也顺利出生,我也给他盖上首领印记,但是依照惯有的顺序来讲,还是你先继承,如果你有子嗣,那么我的孩子就不再拥有继承权,你就会开始你的一脉相承
,所以,别做梦了,你是迟早要回去的。”
“那,那……”严尽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牛雀盯着严尽的脸庞问道。
“我是说,那你是我的姐姐吗?”严尽有些不好意思,母亲死了,刚刚知道自己的身世,生父也死了,唯有牛雀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在身边,这几天他满脑子都在想,自己算不算是多了一个亲人呢。
“不是。”牛雀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严尽的幻想,“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原因嘛,自然不必多问了。
牛雀是在替自己为父亲殉葬的母亲不值,是在替自己鸣不平。
蒋山河端着粥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严尽低着脑袋走出牛雀的房间,头似乎是要垂到地上。
“怎么了?”走到近处才发现,严尽的脸上满满的全是眼泪冲刷过的痕迹,正要上前给严尽抹掉眼泪,却被一把推开,跑了出去。“严尽!严尽!”蒋山河推开房间门,将粥重重的放在床头上,“你又跟他说什么了!难道还怕他跟你腹中的孩子争继承大权?怕他十几年前就死去的母亲去地下跟你的母亲争宠?真不知道你一个大人怎么想
的!”
牛雀也有点后悔方才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重了,可是面上却是一点不退让,“我只是说了实话。”
“你!”蒋山河也懒得同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孕妇争论,撂下一句粥趁热喝,就跑出去找严尽了。
海边的沙滩上,严尽抱着腿,将脸全部埋进胳膊里,哭得肩膀一抖一抖,蒋山河在他身边坐下,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只能拍着他的肩膀。
过了好一会儿,严尽才逐渐收拾好了情绪。
“我,我不想回基地,也不想当首领,我只是,只是……”严尽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冒出了几颗泪,忙用手背拭去。
蒋山河静静的等着严尽把话说下去。“只是以为自己多了个亲人……”此刻严尽满脑子都是大雪封路的那个冬天,他已经连着两天没有翻到一点东西吃了,垃圾桶里全部都是冻得硬邦邦的雪块,徒手在里面刨,很快双手就被冻伤,手指也被划破
了。
他吮了吮手指上流下来的血,还是热的。
但是他的脚掌已经完全冻麻了。
那一刻,他真的想念梦中温暖的母亲的怀抱,想念每一个温暖的梦境,但他知道此刻决不能躺下,不能睡着,不然,明天大街上只会又多吃一具尸体而已。
“她竟然不想认你?”蒋山河嚯的一下站起来,就要往木屋走去找牛雀理论。
“别去!”严尽喊了出来,“不认就不认!难道我还要低三下四的求她吗?”
蒋山河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严尽低声说道,“我已经有你了,很知足,别的,不再想了,只不过是突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有些意外罢了。”
十二三岁的孩子能在知道自己离奇身世的隔天,被同父异母的姐姐拒绝相认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太过成熟,也太过残忍。
“晚上凉了,回屋去吧,晚饭也没好好吃,我给你做碗海鲜粥。”蒋山河向严尽递出手。
海滩上的男孩擦了擦被海风吹的有些刺痛的眼睛,借着蒋山河的力量站了起来,两个人在沙滩上留下一串串脚印。
而徐川自从下午时分从木屋出来便一路向南去了,以前二木总是喜欢在这条小路里走着,四周有各种奇花异草供他把玩,每每到了返点,贝子在木屋里喊着,徐川就会和徐芩沿路来找二木回去吃饭。
他们到这里已经快半个月了,若是出海打渔或者进山里躲避什么危险,也早该回来了,何况从房间内的情况来看,并没有外人来过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木!贝子!”徐川高声喊着,林间不比山里,根本毫无回声,反而是在遮天蔽日的树木包围下,声音每往外传出一分便减弱了一分,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
徐川掏出随身带的小刀,在树木上刻下“徐归”两个字,希望二木和贝子看到能尽快回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牛雀的身体问题,山林里的药材,徐川认识的非常有限,左不过也是贝子之前给他们用的那几样,还好其中有一味是止血的药,牛雀尚且还能用上一用,只是这孕妇的体质不比旁人,用
量上总是不好把握,还是要早点为牛雀找个医生才好。
“徐兄弟,你回来了?快进来烤烤火!”蒋山河端出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严尽!快过来,吃饭了!”
徐川看着窗边对着外面黑漆漆的海岸发呆的严尽就知道一定是牛雀又说了什么,“你们先吃,我去看看牛雀,采了一些她能用上的药。”
蒋山河点了点头。
“有事吗?是不是来怪我伤了小朋友的心,我……”牛雀回过头才发现来人不是蒋山河,“哦,是你啊……”
“我来是想说,我送你们回基地吧。”徐川将身后的药筐摘下,对着牛雀说道。“你说什么?”牛雀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徐川,“千辛万苦逃出来了,如今你却要把我送回去?我们?哪个我们?什么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