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有嘱,江河自然心领,向楼上作了一揖,头刚抬起来,就见着少女脸颊微红着闪到后面,再不能见到身影。
一旁小田公子见了,捂着自己那仅存的半只耳朵,幽怨地看着,心里道:“多看几眼吧!看完了送你上路!”
可惜小田公子,因为自幼喜好风流,在府里不受待见。日日留宿风流场所,自然不会准备妥帖,此时竟然连个护卫都没带在身边。
江河倒是有些怀疑这酒客也是田侍郎的儿子,怎么会坐在一楼?走近来一看,一切都明白了,且不说这一刀砍去这田公子多少血肉,光是这两三步虚浮的步子,就看得出来这田公子的秉性。
必然是月底无钱,又舍不下这风流事,才来这澳竹馆的一楼来勉强喝上几杯。
老鸨把几人引入后堂,又去恭维了宾客,才回来对二人道:“两位客官,你们惹下了官司,小店实在承受不了。若是报官……”
看着江河。“一来,夜也深了,还得惊扰各大老爷。二来,也着实影响我的生意。咱们莫不如私了了算了,谈定了赔偿,一起喝杯酒,这事情就算过去了,两位说如何啊?”
老鸨命人拿来两杯上好的酒,就连一向分辨不出酒的好坏的江河,一闻味道也知道不是凡品。
“这是小店的佳酿,名唤洛阳春,是用洛水上游,最清,最澈的水酿的,一藏就是十年呐!两位先尝尝?”
两倍酒推到面前,江河倒是没有喝的意思。倒是那原本想着兴师问罪的小田公子,忍不住这绵香酒气,忍不住举起杯饮了一口。
一口饮罢,竟然止不住了嘴,喝了个干净。江河见他无事,索性也没有顾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果然好酒!
可是……
怎么晕乎乎的?
只一杯酒下肚,口感醇香,江河尝得出里面用花蜜调味,喝下去一点酒味也没,倒像是再喝挑好的花蜜水。
然而片刻之后,江河就感觉脚下绵绵,身体行动缓慢了一拍,这才知道这酒的厉害。
再看那小田公子,直接仰头倒下,嘴角噙着两分笑意。
“诶呀!小田少爷怎么倒了?”老鸨故作惊讶,忙令龟公把人抬到后面房中修养,又派遣了个姑娘陪夜,这才来照顾还未倒下的江河。
“客官,您可不敢招惹他啊!他是工部侍郎之子,京中有名的公子哥儿。虽然您家富庶,也不好得罪他啊!”老鸨苦口婆心。“不过倒也不难办,这厮好色的性子,他家里人都知晓,不给他钱花!”
“像他这种缺钱的色鬼,只要贵客赏一点,自然不会追究了!”老鸨眼睛笑得眯起来,示意江河表示表示。
“什么意思?他骂我是狗腿子!不是说我家公子是狗吗?这我没杀了他,还让我家公子赔偿!”刘昚的嗓门说起话来,像是佛寺的大钟被撞得铛铛响。
“可别!可别!”老鸨赶紧拦下。“可别这么说!这毕竟是京中,你们惹了官家,还想活着出洛阳?”
“出了洛阳,哪里不是大宋的天下?之前还好,现在蜀地也让皇上给打下来了,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呢?”
既然老鸨把江河认作蜀地人,江河便认下了,操着在蜀地学会的一点腔调,道:“是,这事怪我不假,他也有错,不过我不追究咯!我和你说个事儿!那个姑娘是什么来头?”
“姑娘?哪个姑娘?”老鸨一听有戏,便追问道:“客官说得可是刚才那倚着栏杆,让你小心的?”
“对!就是她!”
“嘿!”老鸨一听又是喜不自胜,自己那闺女,本是当年老姐妹留下的孤儿,自己抚养长大,开了这家澳竹馆,虽然一直拿着当亲闺女养,可这些年来洛阳权贵可全盯着她这女儿,让她着实放心不下!
因为她可实在太清楚玖儿落到了他们手里,是个什么下场!
她妈就是这么死的!
虽说官J多数都是清倌儿,然而入了府中,自然是当妾的。妾,就意味着,你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不过是个物件。
帮男主人泄泄欲望的,帮男主人开枝散叶的,剩下来的孩子,也得向着正室叫娘。
可这还是一般的人家。
若是青楼出身,难免招惹主妇的嫉妒,三天两头穿小鞋,管着丈夫不让靠近还能忍,若是嫉妒到极致,想玖儿她娘那样的,直接被弃在马路上,也是常有的。
虽说不是自家女儿,可又如何忍心嫁入这样的人家,莫不如嫁给富商,总不会短了吃穿。何况眼前这蜀商明显是相中了玖儿,又怎会像那个负心人,数九寒冬把她娘遗弃在家门外。
就算到时候他成了负心人,这也不是她能管的,总是盼着些好不是?
笃定心思的老鸨,笑眯眯地问道:“可是看上了?玖儿可是我亲闺女,万别说陪客了,见人都没见多少。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养在家里。”
“清白身?”江河一听,更是心动,已然忘了自己来这里是来干什么的。
“瞧您说的,我这馆里,九成都是清倌儿,就这几个陪睡的丫头!”老鸨笑道:“一看您就是大富大贵,玖儿跟了您也算享福,不如你们先聊聊,咱们改日再论?”
“也好!不过……”江河一听,忙问道:“你说她就是玖儿?”
“正是!”
一听这话,江河什么都不想了,命刘昚把带来的金子全交给老鸨,二话不说转身回到楼上。
回来时候,脚底轻绵绵地,经过刘昚在地板踩出来的坑,差点摔倒。这也拦不住江河,三步做两步,回到楼上。
“和铃坊……龙旗坊……圭璧坊……弁星坊!到了!”江河数着门派找了回来。
屋内的玖儿也有点慌,姨姨只说今天来了个贵客,瞧模样是个可托终身的人,馆里姐妹没得陪,只让自己来看看。
若是看不上眼,便陪着说两句话,弹两首曲子,子时一过就可回来。
然而自从玖儿到这弁星坊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她起初还以为是人家有急,临时出去了。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回来。还以为是已经走了,便要起身离开。
起身来到门前,正要推门离开。
一开大门,一阵酒香袭来,钻入鼻子当中,然后一团身影涌了上来,如排山倒海一般。
江河的八尺身躯,哪里是娇小的玖儿可以抵挡,险些被压了下去。还好她手疾眼快,也不能看着江河倒在地上不管,有半挨半抗地把江河折腾到榻上。
此时的江河已经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隐约间像是再度瞧见了那仙女,便攥紧了手,只道不分开。
可怜阿玖一个柔弱女子,如何犟得过江河。江河这手,宛若铁钳,把她的素手钳得结实,一点也动弹不得。
她可是清白的女子,如今让人如此触摸,早就心急如焚,泫然欲泣,正要哭时,突闻边上包厢一声怒骂,榻上的江河听闻,立刻睁大双眼,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