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登基称帝,孙连当然知道。不过他除了捞了一个天子门生的名头之外,还是什么都没得到。长兄去世,没了政治靠山的他生意做得越来越不好。
为了准备孙潭的葬礼和身后之事,孙潭不得不又凑了一大笔钱,资助了孙潭之子就读洛水书院,寡嫂也被孙连劝改嫁了,孙连亲自攀上了一家御史,给嫂子寻了了好的归宿。
然而这一通事情办妥,孙连却已经负债累累,没了孙潭的庇护,先前的债主也再度找上门来,到他的商铺之中打砸抢了一番。让原本生意就不好的店铺更加雪上加霜了。
这个时候,一个面容白净,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登上了孙连的店铺。
刚刚收拾完店内的残局,孙连拦下了想要上前招待的伙计。“这是贵客,我来!”
“这位贵客,不知要买些什么东西?”孙连已经被债主闹得两日没有开张了,此时又一名贵客登门,自然迫不及待地上前问好。
那贵客有些鄙夷地看着孙连,也不为别的,刚才整理残局时,孙连搬运货架,一身狼狈,脸上还有许多灰尘,此时灰头土脸地站在郭公公面前,自然让他鄙夷。
“咱家可不是来买东西的。”
“不是来买东西的?”这话落在孙连耳中可就变了意思。
难道是债主转了债务?孙连心里正想着见,朝这人身后一看,这一看不要紧,脸都吓白了。这人身后竟然站着整整一队官兵,各个甲胄齐全,刀枪明亮!
“贵客可是来讨债的?”孙连面色难看。“店中实在是没钱了,还望大人宽限……”
“宽限什么宽限!咱家可不是来讨债的,咱家是来请人的!让你们掌柜的亲自出来接旨!”郭公公可没有心思继续等下去。
见孙连不动,又道:“还不快去!”
联系这尖细的嗓音和那精锐的士卒,孙连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哪里是来讨债的,分明是来接自己的!
“我就是这孙氏商铺的掌柜孙连,公公可是要找我?”孙连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弯了眉梢。
“你就是孙连?”郭公公有些疑惑,陛下只说了这个徒弟在靖明坊里开了家孙氏商铺,却没说年纪。郭公公还以为该是个弱冠君子,哪里想到是这个三十多岁的油腻男人。
“当然!如假包换!可是陛下想起了在下,要招在下入宫?”
“你倒是猜得不错,陛下是要找孙连入宫,可你是吗?可别胡闹,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我就是孙连!已故的京兆府尹孙潭是我兄长!”孙连无奈,只能祭出已故的兄长。这才让郭公公似信非信。
“原来只听说过孙府尹是陛下爱徒,没想到你们还有这层关系,可惜了孙府尹多好的人,被天杀的哀帝害死了。”郭公公慨叹之余,也相信了孙连的话。
“既然你就是孙连,就领旨吧!”说罢从一旁侍从举着的托盘上取下圣旨,圣旨用檀香木盘托着,盖了一层红布。
郭公公轻轻取出圣旨,两手举过头顶,示意圣旨神圣。孙连赶忙跪下接旨。
“大宋神文圣武顺天承运皇帝,制曰:东海孙氏,历出英豪。前京兆府尹亡于寇手,时运不济,天地哀之。着孙潭之弟连,即刻入宫听命,当不负先兄之遗志、完先兄之未竟……”
“世家子,孙连接旨。”孙连接下旨意,心中却是无限欢喜。
师父可算想起了自己!
其实孙连在面对债主时候也有一番底气,毕竟他是东海孙氏出身,又是天子门生。身边同学渐渐都被江河委派了官职,孙连也想着自己快了,才在洛阳继续等下去。
哪里想到今天竟然真的等来这道圣旨。
有了如此圣旨,必然是能穿上一套官服了,孙连也不在乎这商铺的事情,直接命伙计关了店门,自己随着郭公公进宫面圣去了。
一路辗转,来到永乐宫外。孙连却是有些迟疑了,拉着郭公公的衣袖,问道:“郭公公我这衣衫不整的,总要让我整理一下才好面圣。”
“那是自然,宫中自有给你更衣洗浴的地方。”一看天色,也是申时将尽,日头正西。“时候不早了,你还能赶上一顿饭呢。”
入了宫中,郭公公还有自己的一档子时,便把孙连托付给一个小宦官,自己先走了。孙连刚要出声询问,却被小宦官拦了下来。
“你不要命了!这是宫中,可不是菜市场!大声喧哗惊了皇帝的驾,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孙连却有些不信,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天子门生,当今圣上是我师父,我兄长为大宋开国丢了性命,皇帝嘉奖我还来不及,怎会杀我?你这小公公别看轻我!”
小宦官却没搭理孙连。“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你进去吧。”指着面前的屋子道。
也不问这里面是什么,孙连直接踏步入内,原来是摆好的一桌酒席,上面各色菜系,香味扑鼻,孙潭今早才吃了一顿,现在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不用一旁工人吩咐,直接拽下来一只鸡腿就往嘴里塞。
吃着吃着,孙连却哭了。
“妈的!在东海小爷受过什么苦,来这洛阳遭了这么多罪。”一扭头,擦去眼泪。“罢了罢了,潭兄弟都丢了命,我这还算好的。总算是苦日子熬过了头,要走走康庄大道了!”
吃罢了一桌酒菜,小宦官又领着孙连去洗浴更衣,一连忙活到酉正方才准备妥当。
“现在陛下还在千机阁中理政,你在此等候,自然会有人叫你去见陛下。”小宦官把孙连领到一排房子当中,推开一扇门就要离开。
“等等,小公公,从入宫到现在你也没和我说上一句话。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会让你等太久,你不是陛下的爱徒吗?又怎会故意晾你?”说完这话,小宦官一摇手中拂尘,自顾自地走了。
这小宦官虽然走了。孙连却没有急着入房中等候,而是回头一望,却见宫中来往宫女,侍卫都对这小宦官礼让有加,更有甚者二三十岁的太监也要向他躬身行礼。
孙连知道这小宦官不凡,便把他容貌记在心间,入了房中等候皇帝召唤。
千机阁内,江河正批阅奏折,今冬两淮大疫,死了不少人,更可气的是两淮多州刺史瞒报,让江河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间。
虽然由两位神医和他们的弟子所组成的救援队伍已经抵达两淮,可江河还是为此怄气,乃至于一份奏折批阅到一半,直接把毛笔掷在地上,胸口起伏不止。
“匹夫!安足与谋!”
江河本以为在搜户检地一事上袒护一下他们,也能让他们收敛些。哪里想到刚给他们擦了屁股,如今又给自己惹了大祸!
“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收他做徒弟!”江河气不打一处来。对一旁瞿清道:“瞿平章,今日就到这里吧,朕也乏了,你先走吧!”
瞿清听闻,立刻搁下手中笔,起身行礼告退。
坐在龙椅上江河也不去管奏折,对身旁任慕道:“孙连呢?找到了吗?”
“回陛下,郭公公一早就出去找了人已经带到宫里,陛下想见立刻宣来就是。”
“宣。”
江河只说了一个字,内心里却期望这个徒弟能争点气,把事情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