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接连不断的士兵逃亡,每一次都是在拨动着陈渊已经衰弱的神经。
从刑部大狱逃出去的三个高官没有捉拿归案,却少了三千士卒。大军未战而怯,实在让皇帝下不来台。而大陈的暗中通信,更是让陈渊无法阻止。
杀了一个,只会让他们安静一天。等到第二天士兵逃亡的消息传来,这些世家、大臣们就会以为下一刻江河的军队就会进入城中,立刻提笔写起了恭贺新君登极的话语来!
“这些表里比兴的小人!统统该杀!”陈渊看着案上堆成小山状的通敌文书,愤怒写在了他的脸上。一手扫掉这些,纸张入雪花般飘落在地。
殿内的空气有些呛人,十数名宫人手中拿着通敌文书,往面前的火盆扔去。
“与其看着碍眼,不如拿来烧火!”
看着眼见熊熊燃烧的火焰,陈渊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一个月来都未曾有过的放松之感。
“江河?你凭什么斗得过我?你有百万大军,我也有坚城一座。你十年戎马,我也是百世传承。大陈是我的,天下也是我的!”
陈渊的瞳孔之中闪烁着熊熊火焰。
火焰不断翻腾,像是要吞噬一切。
然而王猛的攻心之计还在继续,每日溃逃的士兵都在增加。起初还是小校、队长一级的,继而就发展成了都尉、校尉带兵投降。
虽然这一势头并未增加,可陈渊心里明白得很,若真有哪一位将军叛逃,他去给大陈王朝做陪葬了。就在这天命殿中,大陈二十余代先帝会见万国、统率四海的地方,结束他的生命。
虽然江河给的十日期限已过,可是攻心之计展现出来的强大威力让江河也很满意。十日过后,江河在洛阳城外,摆下千门弩炮和投石机。日夜不停地攻击城墙。
硕大的石头被抛上半空,稳稳地砸在城头之上。有时候还会发生碰撞,翻滚起来,造成更大的杀伤。
守城的士兵既要忍受着肉体上的摧残,又与心中的渴望做着斗争。随着逃亡的士兵不断增多,士兵们的负担也越来越重。而士兵逃亡导致陈渊对军方的施压,更是让将军们无差别地转移到士兵身上。
如此多重打击之下,别说是临时征募的民夫,就是麒麟军旧部,也难以忍受。一次更大的投降潮流很快形成。
达成一致意见的士卒聚在一起,足有六七千,而当这些人聚在一处,足以从城内打开一扇大门。尽管他们打开的是位于城北的一扇小门,且仅仅维持了半个时辰。
然而就是这半个时辰,宋军反应极快地杀入城中,驻扎城北的是朔州玄甲军团的岳飞。城门刚刚打开,他还有些起疑,以为这是陈军设下的诡计。
但接下来的陈军重夺城门的举动,让岳飞察觉到了不对劲。点起全军的两万精骑,火速赶往被打开的侧门。
当看见城门边那横陈的尸体,岳飞这才笃定心思,立刻命人报告江河,准备展开全面进攻。
城门狭窄,岳飞一骑当先,杀入城门,解救下残存的投降军士。岳飞的亲兵,皆是白马义从,此刻骑着清一色的白马当先冲锋,突入军中,把上前的敌军斩杀干净。
由岳飞亲自统帅的亲卫,又怎是这些虾兵蟹将可以抵抗的?
渐渐,岳飞的战局就被打开,敌军不断后撤。岳飞趁势涌入城中,随着敌军的不断退却,已有数千骑兵进入城中。
进入城中的骑兵除了继续进攻,拓展战局,就是登上城墙,向两边袭杀。
一刻钟后,快马加鞭的消息传到中军,江河没有半分犹豫就下达了全军进攻的指令!
三十万大军立刻展开了进攻,除了围攻启明的两万士卒之外,所有的部队都被投入战场,无数巨矢、巨矢打在城墙之上。黑色的潮水像是要淹没这座城池。
江河的迅速进攻,吸引了陈军的注意,陈军一时之间疲于守城,根本无暇顾及已经被攻克的城北。
面对江河突如其来的猛烈进攻,萧持心里苦不堪言。他派出两万士卒镇守启明,谁料江河仅在城下安扎两岸人马防守,根本没有吸引江河的军队。而此时洛阳与启明隔着江河的军队,更是无法联络。
城北已经叫宋军撕了个大窟窿,而他的兵力捉襟见肘,别说支援城北,就是维持防守,也是极难之事。
然而,江河军的进攻准备,终究还是不充分的。战争开始不过两刻钟,死在攻城路上的士兵就要以千来计数。
每一个士兵的阵亡,都让江河滴血。这些都是跟随他征战天下十年的老卒。每一个都倾注着江河的万千心血。
战场上的惨烈,超过了他的想象。不久之后,就出现了第一个阵亡的校尉。
“主公,他叫彭瑞,是成县人。”齐凌站在尸体面前,眼睛中含着一种不该如此的神情。“他是当年冲锋队的,一家老小都在城中。”
“冲锋队?”江河闻言一愣,这个名词让他险些忘记,可当提起的时候,却有万千思绪涌入脑中。
成县的那个夜晚,篝火、肉香、大战之后的放松和对未来的迷茫。
那时候的江河刚刚来到大陈,就遭受到了一场激烈战斗的洗礼。那是他的第一战,也是攻城战。
成县毕竟是很远的地方,很远的事情。而眼前的洛阳城,却更显得真实一些。
连同地上死尸,都是那么的真实。
蹲下身子,江河为死去的战友合上双眼。
“等打完这仗,在邙山厚厚葬了吧。”江河不禁叹息。“生前你跟我没享到福分,死后我得让你富贵一些。征战十年,是该好好歇一歇了。”
战号声缓缓吹响,仿佛是在祭奠死去的冲锋队员。冲杀之声渐渐盖过了号角的声音,巨石腾空而起的破空声更是让人肉皮发麻。
这场如同绞肉机一般的战斗还在持续着……
青云门城楼上,甲士严阵以待,弓手已经拈箭在手,只待开弓。
城楼里,即是萧持的指挥所。萧持紧握的双拳渗出血来,脸色却平静得吓人。
一个神色匆匆的武士推开房门,眉头紧皱。
“如何了?”萧持手已经搭在了腰间剑柄之上。
“武威门和怀远门失守了,马上就能夺回来。”来者与萧持有七八分相视,不过更显年轻。
失望,浓重地凝刻在萧持的脸上。“事不可为,事不可为!你速速脱下甲胄,回家去吧!”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萧家是不会出一个叛徒的!二哥死了,您也要为国捐躯,为何我不行?”萧抗大喝道,声音之大,足以让外界听到。
一道寒芒闪过,萧持拔出了宝剑,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剑锋直指萧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