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陵事物压得有些抑郁的江河也没心思睡觉。就在城楼之上捧着一卷春秋读了半夜,虽然是仲夏时节,可被这晚风一吹,也觉得有些微冷。
大陈的温度可比现代要低得多。江河南下作战,进行到后期完全是在夏天进行。可竟然没觉得炎热,之前一直准备的防暑示意也大多没有用上。
晚风习习,吹在江陵城头,透过女墙扑在江河脸上。发丝迎风,江河眼睛突然露出一丝寒芒。
“快去敲响警钟!敌军夜袭了!”江河一眼便从远处山林间看到三三两两的火光,立刻命令身旁值夜卫士。
警钟被敲响,整个江陵城乱作一团。军士刚刚睡下便被叫醒,迅速拿好兵械涌上城头。而那些原本已经睡得踏实的百姓被警钟惊醒,一家老小堵住了大门,凑在一起,祈求着战争早些远去。
城外的韩匡见夜袭被发觉,索性不再继续进攻。而江河的士兵守在城墙之上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确定了无人攻城。
为防止韩匡再次进攻,江河索性增加了值夜人手,一口气加了两千人,十个垛口就有一人守卫,防备韩匡再次夜袭。
这一偷袭,更让江河原本生出的一丝困倦彻底消失得一干二净。这一刻的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刚打下成县,防备济北太守进攻的时候了。
一夜无事,当阳光洒在大地上时,韩匡的军队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日,韩匡并未选择进攻。江河正好趁此机会搜集守城器械,命令吏员、捕盗去征民夫守城。好在江河有个随身系统,钱财可以立刻赏下,让军心为之一振。
不过系统之中的粮食价格太过昂贵,除非断粮,江河实在不忍心花费。不过这倒也让江河心安下来。反正粮食不到也有系统做保险。靠着现有的召唤点数,支撑大半年都没有问题!
第三日,韩匡依旧没有派兵前来攻打,江河有些怀疑这韩匡是不是就是来走个过场,并未存着和自己为难的心思?
若是如此,江河倒是真不介意在彻底消灭徐然之后,让他归降。封他做个安乐公,给这个世界多一个乐不思蜀的成语。
可第四日当阳城陷落的消息传到江河耳中时,江河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韩匡的真实目标从来都不是江陵。
之前在江陵城下夜袭不成,便虚晃一枪往北边走了!这个当阳也是个名地,长坂坡前救后主就是发生在当阳长坂坡。
不过此刻的江河倒是没有心思探讨这当阳长坂坡在何处了,更让他关心的,是韩匡军队的动向!
打下当阳,下一步是哪里?
江河凝望着地图,沿着当阳,往北一看。
编县、宜城、邔国、襄阳……
越往北看,江河越是心惊肉跳。让他心惊的不是别的,他一路北上,都是驻守不多的小城。而能让他稍微停滞一会儿的只有南阳的窦卫!
可窦卫在干嘛!他在赶来将领的路上!窦卫的主力本来就在南昌,正由窦宪率领,赶回江陵。而他在南阳的兵力绝对不会太多,最多一万人!
若是两军在野外遭遇……
那南阳也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江河已经不敢再顺着地图继续向北观看。哪里是汝州,而汝州再往北,就是洛阳,他江河的老巢。不仅如此,洛阳城中还有大陈皇帝,还有自己的妻儿老小!
洛阳城中只有三万城防军,可韩匡有多少部队?
江河从一开始就不知道!
这时候,江河才发现自己对韩匡所知甚少。这个自打讨逆时期就从洛阳叛逃出去的人,在巴蜀十年,究竟会积蓄出多少力量?
五万?十万?还是十五万?二十万?
江河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此时自己的全部兵力困于塞北和江南。在荆州的部队只有还在路上的四万五千马步军队以及窦宪率领的五万荆州军。
至于窦卫的几千军队,此时在江河眼中已经成了死人,凝望北方,江河知道已经来不及了。想起当年邹楚入京,窦卫还曾率领南阳士卒前来助阵,江河也忘了当年在奉高城中的恩怨,只想着这个大将军能雄起一次,逃出生天。
若是窦卫还能活着,哪怕是仅仅以身逃脱,等他逃回南阳,也能组织起来数万临时军队,让韩匡止步于南阳。
可要是窦卫死了……
江河不敢把心中所想告诉给任何一个人。王寿太过保守,若是知道消息只会劝江河坐守将领等待援军抵达,最多也就是在自己的主张下切断敌军粮道。
可江河知道,这是于事无补的行为。韩匡军队是在敌方作战,此时又正好是粮食收获季节,大可因粮于敌。自己再怎么阻拦,也对大局无补。
如果对齐凌说,齐凌又能拿出来什么好的建议?
话说到底,此时的江河十分纠结。一面,他已经十分清楚韩匡的进军目标。另一方面他让自己不往那边去向,害怕因此崩溃。
抉择的时刻到了。
第五天,韩匡击败窦卫的消息传来,让江河庆幸的是并未听到窦卫战死的消息。这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
此时的江河心中,窦卫在山涧下洗去血腥、在丛林中狂奔、在田舍中躲避敌军搜查,可江河终究不能心安,因为他不知道窦卫究竟如何。一刻没有听到窦卫的准确情报,江河便一刻行走在烫脚的火炭之上。
这日下午,江河终于等来了他的后续军队,四万五千大军接到江河的命令急行军而来。而舰船却因为要装载粮食而慢一些,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舰船已经在返航的路上了。
这一系列的好消息让江河心底大安,而更让江河松一口气的是袁淑、王猛来到了自己身边。
当晚,江河把两人招到房中,把最心情报告诉给了两人。
听完江河所言的近几日江陵附近情报,不用江河把心底的猜测说出,两人就已经和江河心照不宣了。
“神都危亡,可能就在此一朝了。徐然、韩匡相互联合孤是想过,可却万万没想到这韩匡竟然如此让孤不能招架。”江河叹了一口气。
出兵之前,王安石就曾言过韩匡可能是比徐然更加凶猛的存在,可当时江河全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一直到几日前,江河都认为自己已经把统一路上最后一块顽石提倒。
却万万没有想到,这韩匡出兵仅仅十日,就让自己如此狼狈不堪。
好在江河起兵十年,比这更危险的事情也经历过几回。相比于创业早期,现在的他还有很大几率挽回局面。不说别的,保住自己的姓名,靠着山东领地东山再起,还是可以做到的。
可洛阳城的确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
第一次刻骨铭心的守城经历,第一次被人背叛、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儿子、第一次扶持皇帝登基、无数个第一次都在洛阳城中。
而比这些记忆更为宝贵的是,他的一家老小,他的亲情载体,全在洛阳。洛阳一失,江河就彻底成为孤家寡人。就算最后一统华夏,登基为皇,还有什么意义吗?
不行!江河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