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后,仅仅跟着两个宫人、宫女,手中持着皇帝依仗,颇显寒酸。而让江河都有些惊愕的是这皇帝出场竟然都没人事先通禀!
久在江南的谢怀哪里见过当今天子,如今知道对面来人身份,立刻底下了头,赶快行礼,口称万岁。
“你便是赵刺史派来的使者?”陈渊一边问着,一边顺着中路走上台阶,路过江河的王座,向最后放的皇位走去。
江河的王座在台阶之中,却不是正面朝南,而是位处东北,面向西南,并未阻拦中路通畅,有一种代帝临朝的感觉。
而实际上,江河这大半年来也却是如此。自从动手除掉了世家这个祸害之后,陈渊便不在公众面前露脸,连一个月仅有两次的大朝会也由江河代为主持。
如今皇帝出场,虽然样貌如同往日,甚至还有些微微发福,精神高昂,但那眉眼之间的英气让殿上大臣一愣。
皇帝为什么今日突然现身?
这是已经快一年没有见过皇帝的大臣们心中真实想法。
看着陈渊从自己面前走过去,江河心底低低一笑。“既然皇帝有旨,那边听皇帝的。”
什么?
江河此语更让殿上大臣摸不清头脑了。殿上的大陈都是江河部下,在数年的跟随之下,他们已经完全相信,江河就是那个马上就要开创一个王朝的开国之君!
自诩为从龙之臣的他们,也很乐于陈渊这种消极的态度。甚至这无能的皇帝竟然把世家出卖来博取江河的欢心。
可今日……
真让大臣们有些看不透了。
能上这金銮殿的,当然能看清这荆南四郡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政治意味!
若是能用辽东那塞外苦寒之地,换来一个进攻蜀中、逼近江南、遥控交州的跳板,自然是再合适不过。毕竟那辽东此时也并不直接归附于中央。
虽然诸葛泰离开了幽州,可幽州还是形成了一种独立于中央的政治体系。而且,这也是江河有意为之。
自东而西,幽州、朔州、凉州三州之内皆有长城,抵抗北方的鬼方、东胡、乌桓、鲜卑。这种自治制度,也是江河迫于无力集中力量对付北方游牧民族,而想出来的临时解决办法!
这样吧幽州一分为二,就能平白得到荆南四郡的办法,当江河一说出来,就被法正等人察觉出来,心中连称江河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就在这皆大欢喜,即将敲定合同的时候,陈渊闯了进来,利用他名义上的权利,停止了这场交易。
而刚让在座诸位大臣想不明白的是,江河竟然就这么同意了陈渊的命令!
这殿上究竟谁是君,谁是臣?
陛下,你这是要造反呐!
刑部尚书江樵直接站了出来,作为一个没有政治素养的大地主,他可不管什么皇帝!入京以来,他算是知道自己这个大侄子究竟做出了一番怎样的丰功伟绩!
作为国丈的他,也越来越不把这国丈身份放在眼里。在他眼中,江河叔父的这个称号明显更让他自豪。
更因为他有国丈的这层地位,也不管陈渊答应与否,出班言道:“此事宋王殿下已与赵刺史商议完了!且诸位大臣皆已认下,如此出尔反尔想必会失大国威仪,请皇……陛下收回成命!”
寂静。
长久的寂静。
天命殿上仿佛被冻住了似的。
陈渊不开口,江河也不开口,作为使者的谢怀不开口,殿上的衮衮诸公更不敢开口了。
良久,江河打破了僵局。“皇帝乃九五之尊,天下之主。有什么东西不能一言而决的吗?”
说罢,向陈渊行了一礼。
可这一礼在陈渊眼里却极为刺眼,更让他心中升起愤懑之心。“够了!朕已经说了!中书舍人何在!”
“臣在!”中书舍人连忙应道,竟然是从江河身后站了出来。
中书舍人可是皇帝身边的秘书领袖,不在陈渊身边,竟然跟随江河,参与机务。不过这也正常,自江河在上元节一举拔除整个洛阳城的世家之后,江河已经实际上成为了朝廷的掌控者。
而中书舍人这个起草皇帝诏令的,自然该跟在江河身边让江河能够代天子而下达诏令。
“起草诏书,调扬州刺史赵榷为荆州刺史,封安市侯,食邑三百户!擢赵榷使者为殿前散骑,留中待命!”
中书舍人掏出纸笔,奋笔疾书记下了陈渊的命令。可这边记,眼神却总往江河那边瞟。
看得江河都有些气不过道:“皇帝下达诏书,看孤作甚!”
寂静的大殿上,只有中书舍人起草诏书时,笔写在纸上所发出的春蚕食叶之声。
好在中书舍人业务精湛,很快起草完毕,并未用太多时间。起草之后,直接递给江河道:“请殿下过目。”
“给错了!皇帝下的诏令。”江河一把对给中书舍人。
而中书舍人接过草拟的诏书,慌张地擦了一把汗,连忙呈给陈渊。
宫人接过,再呈给陈渊。陈渊仔仔细细看了两三遍,做了些小的修改,递给宫人道:“至宋王处誊抄、加章,发往荆州。”
宫人不敢耽搁,连忙下了台阶交到江河手中。
看着草拟的圣旨,江河没忍住笑出声来。“好啊!好啊!当真不错!王卿的文笔又精进了不少啊!”
这一笑却让殿上大臣心里打了个激灵。
这中书舍人可太难做了,不过好歹看现在这情况,一条小命算是保住了。若是刚才中书舍人没有顺着皇帝意思起草诏书、或者没有用心于起草之上,再或者写完之后直接呈递给陈渊,怕是真的活不出这天命殿了。
“收好,拿回府中誊抄、加章,发往荆州。”江河把草拟完的圣旨直接丢给身后秘书。起身道:“既然荆南的事情皇帝已有了打算,那今日议事就到此为止。诸位可有本奏?”
众臣皆道:“臣无本奏。”
江河这明显是在撵人了,就算此时大臣们真有什么要上奏,也万万不会说出来。
“那就退下吧!”众大臣如蒙大赦,脚下步伐不由得加快两步,大殿之外穿上鞋子赶紧开溜。
转眼之间殿上除了江河、陈渊以及他们侍从就只剩下了谢怀。
谢怀就算再看不明白局势,也无法感觉不到这莫大的压力。
“臣,告退。”
“慢着!”江河叫住谢怀。
谢怀转身刚要逃走,可叫江河叫住,只能停下脚步。“殿下有何事?”
“你我也算有缘,明日我在府上大摆宴宴,望请谢散骑能光临寒舍。”
谢怀丢下一句“一定一定”也脚底抹油,飞快溜走。
他走之后,除却侍从,便只剩下了江河与陈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