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涛涛,昼夜不息地向东注入大海,波涛浪潮之上却没有片帆过江。自近两年来,江南江北分属两方,长江南北各自驻扎数万人马,封锁江面,不容人渡。
江边数十里外,有一座小城,名唤秣陵。本来只是一个小县城的秣陵此时却是江南国主徐然的驻地。跟随徐然南下的各大世家也都迁族居于秣陵,让这原本便狭小的秣陵城硬生生扩大了数倍。
扩大后的秣陵城还未来得及修完城墙,那绕城数里的城墙把秣陵城半抱起来,攻城也进入了收尾阶段。
自从率领族人南迁江南,得了乱世当中的一处根据地后,徐然并未有之前的欣然。先前他以为南下三江,就能以长江为界和江河一南一北相互抗衡。再联结冀州李淳皋、关中宋仪,便可牵制住江河,让他不能发展。
可让徐然想不到的是,他的那些所谓盟友在江河面前竟然表现得如此不堪。
一年前,他率领江南所有部队向北进攻,和李淳皋约定进犯江河领土。谁知江河领地非但没有像他想象一般空虚,反而有强将精兵把守,硬生生让他吃了一场大败仗。
再看李淳皋一方,自己这边已经败走,他连一座县城都未能拿下。等到李淳皋大举进攻,反而又成了江河的目标,刹那之间就身殒战场,一举灭国。
消息传到江南,还未等徐然有所震惊,短短三四个月之后,徐然竟然也被江河大败。这次更惨,江河都没有出现在正面战场之上,那宋仪就丢地失城,损兵折将。
仓皇逃窜的宋仪带着两万残兵北遁大漠,竟然不知去向!
放眼天下,江河已经稳稳占据北方!而他现在却只有这扬州数郡之地!若说得更加凄惨一些,他真正能掌控的,也只有江水南岸的这十几座城池!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可再怎么呼唤也是没有用处的。徐然的谋士萧慰先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
“明公何怨?彼江河就算有百万大军,我们占据长江天险,以水师锁江,他也南攻不得!”虽说得了江南之后,徐然身为人主,身边也有了更多的智囊。
可这个从当初谋划起兵之时就追随自己的萧慰,才是徐然真正能放心听从的人。
“龙擎,事已至此,你不需要再劝了。你我都知道,长江虽险,可我们哪里来得水师?就算训练出来了水师,我们有舟舰吗?”徐然在监督秣陵城墙修建。
虽说初步扩张之后的秣陵城还不足以担任一国之都,但是在徐然看来,先完善了城墙,才能让他更有胆量面对江河百万大军的征讨。
秋风习习,吹过徐然发髻。年未三旬的徐然竟然生出数条银丝。入江南数年,徐然一直再思考破局办法。联结江北诸雄、私通各大刺史,是他北伐的计划。也是他能翻盘的最后希望。
可这一切都随着宋仪北遁而变得烟消云散。
“常遇春。这是一位怎样的英雄?”徐然着实捉摸不透。“用一万人就可以打下关中千里沃野。连宋仪数万雄师也不能与之相抗!若不是他要把功劳让给江河,早就把宋仪当场斩杀了。”
“可惜可惜,如此英豪竟然不能为吾所用!”徐然说出这话,才觉得有些不妥。对身旁萧慰道:“龙擎,我可没有不珍惜你的意思。”
“龙擎之才,犹如飞龙在天,翔于九霄。可怎奈我这江南小国,让龙擎腾挪不开了。”
“明公厚爱了!龙擎自知才能普通,都是赖明公知遇,才有慰今日之位。”萧慰站在徐然身后。自诩才能过于田、乐的他,此时对于江南的前途也很迷茫。
前不久,他向徐然提出襄“固守江南,操练士卒,举兵向西,屯兵荆”的建议。虽然徐然大力赞扬,可事后还是碍于世家之利,未能予以实行。
要知道江南的二十万大军可不是徐然自己的。他可没有这么多部队!他的军队只有不到五万,还是吸收了吴病己的兵马之后,以吴病己出任军中副将才换来的。
其余大军都是受控于江南诸世家和山越、闽越之君的。徐然若想调动,也得征得对方同意。
世家当然不肯调动军队,毕竟军队是自己家的,调动、作战、伤亡都会耗掉世家大批钱粮。
就算江河此时已经一统北方,明眼人都能看出江河下一步一定是要攻打江南的时候,这些世家也依然选择继续在江南吸血,不肯向军中投入更多资产。
有限的民力、士兵、愚蠢的队友。要不是身旁还有一个志趣相投的谋士,徐然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支撑下来。
两人在工地旁边谈论了很多,从日中正午聊到了夕阳西下。就在两人打算回府处理公务之时,一名骑士从西方本来,卷起一路尘埃。
萧慰刚刚上马,就见到这样场景,对徐然道:“明公,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这是六百里加急!”
“但愿别是江南大营!”徐然双目凌冽,驱马迎了上去。
那骑士飞驰而来,看见前方有人阻挡,离了数十步就警告道:“奉豫章太守之命,传六百里夹击文书!敢拦者,杀无赦!”
一连喊了两声,见前方之人依旧不为所动,骑士只好勒紧缰绳,转了两圈才让马停下。骑士刚要发怒,就被萧慰训斥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江南徐国主当面!还不下马磕头!”
骑士闻言,大惊失色。再看两人穿着,皆华贵无比,不由慌了神,连滚带爬地翻下马来。
“国主恕罪!国主恕罪!臣传豫章太守文书,不想冲撞了国主!望国主恕罪!”
来不及发火,徐然问道:“传得什么文书,快拿来与我看!”
闻言,骑士连忙回到马旁,两手握住一个马蹄,让马抬起马蹄,从马蹄铁上卸下来一个小竹筒。
拿着小竹筒,骑士飞快跑到徐然马下,两手献上。“路上怕被劫持,所以才放在马蹄铁中,国主不要嫌弃!”
漏出一脸鄙夷之色,萧慰打马靠近徐然。想要看清这竹筒中倒出来的小块布帛之上到底写了什么。
可还未靠近,就发觉徐然脸色并不好看,于是停在中间,没有继续靠近,只是握着缰绳,担忧地看着徐然。“怎么了?难道是有人进攻了豫章?”
一目十行读完文书的徐然,皱紧了眉头,嘴角微微抽动。抬手把信交给了萧慰。
正疑惑间,萧慰快手接过书信,也是一目十行看了下去。
只看了一眼,脸上立刻转为毫无血色的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