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考间中翻找的赵成咽下一口口水,自己刚才的话间接地说明了自己已经答完了考题,可如今若是拿不出来,岂不是欺骗了江河?
这……好像比欺君之罪更严重吧!
踩着赵成试卷的江河,一眼看透了楚平和赵成的关系,上前一步,又用左脚把试卷踢到了楚平脚下,因为江河衣摆不小,又与申时行几人联合挡住,赵成当然寻不见。
而正因为害怕被赵成认出,而着低头的楚平楚侍郎,见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一张考卷,想都不用想便知是江河故意为之。
这样明显的局,楚平当然看得出来。抬头看了一眼申时行,他果然装作面无表情——他分明也看到江河身后的考卷。
此时出言提醒就是坐实了自己与他认识,楚平还以为自己刚才的动作没有招惹嫌疑,此时看来自己的再怎么解释已经无用了。
世侄,这可怪不得我了,总不能让我废了前途吧。心中摇了摇头,这赵成今年十拿九稳的举人怕是因为自己给丢了!
“怎么?是考卷丢了吗?”
“这……”赵成已经急得馒头大汗,听到江河这话一个闪电击在头顶,再看江河表情,赵成已经确认了江河是在考验自己。
想到这里他才松了一口气,再行了一个周全的礼数。“许是让风刮走了!”
“那倒无妨,重新写过就是!”江河一个颜色,身后吏员便送上一打答卷,放在赵成案上。
这一打答卷足有两寸厚,摆明是让赵成可劲儿写。“提醒你一下,离交卷只剩下一刻钟了。”江河道。“时间一到,孤亲自为你收卷。”
“多谢柱国栽培。”此时赵成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慌张,坦荡跪坐在江河面前,提起毛笔,稍微润了润。便提笔重新写下……
“凡汤以七十里而伐夏桀、文王以百里而讨殷纣者……”站在一旁的申时行不由得念出声来,仅是这一句就让他双瞳微微睁大,便不再读下去,只是微笑抚须,看着江河。
江河见到破题之语,心中大定。看来自己的眼光还不错,一下子就叨中了这匹黑马。再转身去看楚平,见他恭敬地站在原地,脚下踩着赵成的试卷却宛若无事。
好啊,这个也不赖。
附在楚平耳边。“楚侍郎不去看看儿子吗?”
就这一句话,让楚平心中大骇,卷起万重波涛!
他知道了?
该怎么回答?
楚平心中纠结不已,自己两个月前得到密令,令自己为考试出题,当时身为许州刺史的楚平还以为这是江河给所有刺史的一个考题,检测一下刺史们的能力。
谁想提交完考题的两日之后,自己就被调入京城,秘密担任礼部侍郎一职,与左侍郎都统科举事。
这可真是引火上身!早知如此,自己为何还答得那么起劲!
“怎么?再不去看看,下午可就见不着了。”
什么!楚平从未感觉自己眼前的这个柱国是如此的骇人,不过是父子同场,便要动刀吗?
“楚侍郎怎么了?”
“啊……没没……没怎么。”
“下午总该让左侍郎看看儿子吧,也不能总让左侍郎坐镇考场,让他也活动活动!”
什么?左稚儿子也在考场?
合着是自己想多了,楚平心中虽有疑虑,还是谢过江河,飞也似地逃走了。
“呵呵。”望着楚平走远的身影,江河差点笑出声来。这样调戏下属,也是江河无聊的工作之中的一丝乐趣。
“左稚儿子在那一屋?等会也过去玩玩。”
申时行不知该说什么回答,只能如实相告。江河听了微微点头,捡起地上试卷,稍一比对,果然一模一样!
“有这个记性,属实难得啊。”江河把那踩得已然脏兮兮的考卷盖在赵成正写的考卷之上。江河盖得突然,赵成也没注意,一张考卷便被墨给洇湿了。
看着自己即将完工的答卷如此洇毁,赵成呆了一下。“这……柱国……”
抬头去看江河,却见江河一脸笑意。“不必再写了。”
转身对申时行道:“给他安排个三甲的位置。若是这场考试下来我没定下名次,便以他为第一吧。”
说罢,就带着一众人等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赵成和无数伸出头来想要一睹三甲风采的士子。
考试当然还得继续,一连两日,一万士子吃住都在考间当中,终于是等来最后一场考试。
赵成此时已经混不在意成绩,反正有了江河的保障,自己也差不到哪里去。丢下这一层功利心思,赵成看见什么题就只想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平,遇到观点问题,也是直言不讳。
答题时,也是存着直面江河的心思而写,句句写在了江河心坎上。尤其是其中还竟然还有两道数算题,用了十天功夫啃下数学一书的赵成自然又是轻松应对。
考完最后一场,映着夕阳余晖,赵成回到了旅舍。
还未到旅舍,离着老远赵成便看见旅社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正在那里来往徘徊。
“父亲!”
赵潜见儿子回来,立刻迎了上去。见了面也不知说什么:“我刚好要出去,想吃些什么?”
赵成当然知道父亲是在此处故意等自己,也不点破,又怕父亲劳累。“旅舍中什么没有,何必浪费银钱。”
“那怎能一样?”赵潜当然不以为然。“我都听楚平说了,你在柱国面前亲点了三甲!别说举人了,进士都是轻而易举!”
“父亲!这还是没有边际的事呢!”
“那怎了?今日见到我儿,我高兴还不行吗?去桂香阁!我还有几位故交,也一并交上!让他们好好为你庆祝一下!”赵潜容不得儿子拒绝,拉着儿子就上了马车。
。
兵部衙门里的江河可有点不太好过,忙完了举人的考试,二十日后还有进士考试。江河这个主考官虽然不用亲自在一线批卷,却也需要一日看上几十篇考官们批过的卷子。
时光一点点流逝,连续批了一个月卷子的江河总算从卷海中脱困。
“可算批完了。”当江河撂下最后一张考卷,也就意味着进士考试彻底完成。“给!”
申时行连忙上前接过江河递来的一打答卷。
“这个赵成果然不负我的厚望。平心而论,他的文章排到前十也不是问题,不知汝默打算给他定为第几名?”
“某以为这赵成虽然文思敏捷,精通数术,可终究是世家出身。加上这段时间外界流言蜚语,实在不好给个太高的名次。不如……排做第二十名?”
“不不不!世家出身不假,可广阳赵氏也算是清流,这样的出身不仅不是什么问题,反而也算是优点!我们新政就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再说此人本来就十个人才,早晚会证明自己的。”
“那依主公只见?”
“定为第八名吧!”江河道:“举人试给他第二,这次给低了也不像话。”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