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霸者,纵有天下,不过顷刻倒覆,贻笑千古。王道者,身履小国,终能建肇大国,长且久远。”赵成笔走龙蛇,在草稿纸上写下一篇雄文,真是文不加点,须臾而就。
写完最后一句,赵成总算心中有了点谱。心中读罢一遍,放下笔来用心观瞧。
有此等雄文,就算后面几题答得混乱不堪,估计也不会落榜吧!
时间尚早,赵成检查了一下刚才所写,挑出来些文法毛病。有删删改改,把文章最重要一段改成骈文,又稍加修饰。见文中并无隐讳内容,便用心背诵,又抄写几遍。
最后,终于用自己最得意的书法,工整抄到答题纸上。
如此一番,也才不过用了一个时辰。
众人都是辰时入的考场,如今不过刚刚巳时罢了。在考前熟悉了考试规则的赵成当然知道,今天一上午只答这一道题。
待到午时,便会有人取走答卷送来饭食,并告知考题。不过答卷却不会立刻发放,而是等到两刻钟后,待士子们用过了午膳,才会在搜走餐盘之时发放。
如此做法减少了作弊的可能,不会让菜汤污渍了试卷。这么多人的激烈竞争,就抢那六百人的举人资格,当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试卷上别说有菜汤了,就是有一个小小的墨点,估计也会被直接黜落。
这也是赵成为何要在草纸上写很多遍,直到自己都可以背下来,才肯往试卷上写的原因了。
饶是如此,赵成也还得等上将近一个时辰。昨晚用功读书的他,刚入考场还没什么,此时竟然有些犯困。两眼皮子竟然开始打起架来。
这可不行!下午才是重中之重啊!
于是稳妥的赵成把答卷用草纸好好夹住,塞到一旁,在考案上大睡起来。
。
见到光德坊前那不下万人的士子,江河站在坊墙之上,心中也是激动不已。陪从的礼部尚书申时行和两位侍郎紧紧跟着江河。
此次虽然是江河主考,但是一应事务还是得三人具体负责。
时辰已到,江河下令打开坊门,让士子们进入其中。那如同潮水一般的人流让江河眼神闪烁不止。
“恭喜主公!天下能人皆入主公网罗之中矣!”申时行道。
“这礼部能有今日,也是汝默苦心经营的结果。”江河转身劝慰,登下城楼,来到地上。
“麻烦左侍郎坐镇考场,我与汝默和楚侍郎去巡检考场。”
左稚闻言,不敢推辞。“那就劳烦柱国了。”便自己回到考场,处理事务去了。其实哪里有什么事务给他处理,科考是礼部准备了好几个月的事情了,能不在当天解决的事情早就解决了。
让左侍郎去哪里,无非是江河派去个最不得宠的侍郎去处理紧急事情罢了。
走在考场的道路上,江河也不回头,直接问道:“此次参加举人考试的,有多少人?”
有尚书在这里,剩下的那个楚侍郎本不该发声。申时行回答道:“回禀主公,此次考试分作三个考点。其中洛阳有七千六百四十九人、昌邑有八百六十人、太原有一千二百人。总共加起来有九千七百余人。”
“嗯,好!”江河点了点头,近万考生,这意味着差不多全天下的二十分之一的士子,此时都坐在自己的考场里了!
当然,这个数字只不过是江河的大概估计而已。
“这么多人,只取千人,是不是有些……”申时行问出了江河心里的问题。这个问题江河考虑很久,最终决定今年录取千人。
可是看了今日这样的盛大景象,江河一时间也吃不准自己的做法到底对不对了。
而申时行久在江河身旁,自然知道江河心思。也不用江河出言询问,便自己先问出来,开诚布公不仅容易让江河处于一种客观角度,做出正确判断,更能在认同或是否认申时行的过程中加强信心。
显然,江河也很吃申时行这一套。他先沉思片刻,缓缓回答道:“确实不行,录取人数可以逐年递增,但是去年也只录取了六百人,如此大规模纳士,可能反而出现些问题啊。”
打定主意的江河带着两人,连同身后队伍在考场中巡行而过,虽然江河并不仔细巡检,但这一路上也看到不少俊秀,甚至有几篇文章江河看过也是心中大汗。
若是此时自己身处考间,与这些人为敌,估计想破脑袋也中不了举人吧!还好还好,自己才是掌权者。这些考中秀才的人最后还要向自己称一声师父。
这也是江河扩充党羽的最好时机。因为这个科举,江河才没有立刻提兵北上,解决掉李淳皋。
巡到一处号间,众人皆奋笔疾书,江河却看见一人在案上呼呼大睡。走到前去敲了两声桌案,那人睡得极香,硬是没把他给敲醒!
申时行和楚平两人见状,心中暴汗。柱国设下如此进身之阶,竟然还有人如此浪费资格!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
“咳咳。”直到看清这人面庞,楚平才咳嗽两声,想把这人叫醒。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答完试卷便埋头大睡的赵成。
怎么还不醒!
楚平心中焦急,一来他是三人当中官职最小的那个,理当该由他来叫醒此人。二来此人身份特殊,是自己儿子之友,此时若是能帮上一把,楚平也很乐意帮助一二。
此前楚平的儿子楚术结交纨绔,不治家学。还好有赵成等一众外地学子不嫌弃楚术,与他结交,才把他儿子拉回了正路上。
楚平的身份不止这么尴尬。他这个礼部侍郎也没做多久,现在他的身份还处于半公开状态,整个洛阳城知道他楚平从外地调任为礼部侍郎的,也算是屈指可数了。
好不容易叫醒沉睡的赵成,楚平心中大定,连忙转过身去,不让赵成观看,怕影响了他的考试。
可江河却并不顺心,来到赵成案前道:“寒窗苦读多年,现在正是最该用功的时候,万不可大意了。”
刚才还在睡觉的赵成,还以为开饭了呢,起来迷迷糊糊见到江河却是立刻吓得情形不少,也不管江河对他说什么,只是指着江河痴痴问道:“江……江河?”
“大胆!”申时行厉声一喝。“区区小子,竟敢直呼柱国名讳!”
赵成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对,连忙行了周全礼数:“小子赵成,因日前于校场见到柱国神勇之姿,此时见到不由得冲撞了,愿柱国同这位大人勿要责怪。”
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出言替赵成挡下这一劫的楚平听了赵成的话,心里点了点头。便继续藏于人后。
江河当然对赵成重装了自己没有放在心上。“既是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所谓开口不骂笑脸人,这士子礼数周全,江河也起了好奇之意。“既然去了阅兵大典,想必也是世家出身,颇有才学咯?”
“不敢不敢!”赵成在江河面前哪里敢自大。
“让我看看你写的文章吧!”江河嘴角禽着笑意,让赵成心里拧了一下,却也不敢怠慢:“切让小子找找。”
转身寻找,可是任他翻遍这逼仄的考间,却仍然没有自己考卷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