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三年秋,一次如同江河意料的丰收悄然来到。
百姓们沉浸在丰收的喜悦当中,江河的新政也卓有成效。仍在建设当中的启明县处处显露生机。站在启明县的主要通道之上,便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
街道上忙着运送物料的马车,工地上的工人吆喝着号子作业,坊间的纺车的不停转动,发出吱吱声。
江河负手走在大街上,感受着来自一千八百年前的工业发展气息。这种气息让他如痴如醉,这种亲手调动起整个民族的生产力的感觉让他无比自豪。
正是由于这种自豪,他又再次加大了对启明县的投入,不仅在财政上予以相关补贴。为了加速启明县的建设,他还把之前安置在河阳的冀州难民和近来俘虏的敌军都迁徙到了洛阳。
与之同行的,还有得到地方消息,想要前往洛阳展开全新生活的人们。百姓在官路上织成一张大网,把整个大陈九州联系起来。
正是有着这样一张巨大网络的辅助,江河正在天下的中央,搭建起自己的理想中的国度。
启明县内各个工坊都开始投入使用,百业兴盛已经是铁板钉钉,在这喧哗之前,启明县还享有一丝丝宁静。
七月初四日,大军就攻下了彭城,继而继续向东,进攻东海。徐然虽然已有准备,还是被所向无敌的陈到一部杀得落荒而逃。
而徐然的主将也在此战中阵亡,这样的打击之下,江河的军队从容接管了东海郡。又命令陈到率领留下的军队,肃清当地的反动世家。
常遇春由于一路上的功绩被江河封为五品荡寇将军,引导余下大军继续北上,开始进攻琅琊郡。七月二十,琅琊郡治所莒县就在常遇春的猛攻之下开城投降。
之后,常遇春引兵东进,绕过泰山,与北路的幽州、青州联军相互照应,一同进军。就在十日前,青州传来捷报。整个青州已经完全克服!
江河命常遇春在当地整顿兵马,又命令已经肃清好东海郡的陈到率军驻扎东海,守卫住青州的南大门,防备徐然。
接下来,他就要把矛头挑向冀州的李淳皋,以图彻底打通冀州,联结幽、青二州。
虽然改革带来了巨大的生产力,但是改革中的阵痛也不能忽视。日前,幽、青二州的世家上报,请求保留两州制度。
这样的请求,江河当然不能接受。改郡为州,是江河治国基本方针,想要控制好领地,加强中央集权,必然要推行此种办法。
如此回复,当然令幽、青二州的世家们十分不满。不过好在刑部尚书卢欣从中调和,幽州的范阳卢氏已经明确表示站在江河一方,此举让幽州大定,而青州也有一半处在江河的控制之下。
江河又想起了昔日的一位故交,让他劝诫青州世家。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北海彭氏的彭琮,两人虽然有些恩怨过节,但是彭琮竟然同意了江河的请求。
有了卢欣、彭琮的调和,两州已经在表面上完全归附了江河。甚至在明年,两州的讨逆红利已经结束,要正式向中央纳贡。
只要纳贡完成,就标志着诸葛泰、田芳正式从乱世中的一方诸侯转变为封建官僚。江河知道两个人都没有当诸侯的心思,当初才如此放心地认命二人为刺史。
若是二人真有叛心,恐怕已经成了气候。
好在,江河对于这两个人还是拿捏的很准。虽然江河的师叔平日里语不惊人死不休,但是却也恪守臣子纲纪。而那个青州刺史田芳,出身南阳田氏,世世代代的官僚,就如三国时期的孔融一样,思想是落后于时代,根本又有称雄的念头。
两人的软弱,让江河成功得到幽、青二州。虽然短时间内不会在二州实行新政,但只要稳妥掌握两年,江河就可以通过管院的调动和,以及舆论导向,使得两州彻底拥抱新政。
让改革的春风,吹到东海之滨,白山之巅。
此时的江河,正是怀着这样的一种豪情在启明县中观察着自己一手缔造的城市。
作为一座县城,启明县明显是超标了,虽然仍然没有修建起城墙,就光是,城市内的人口就足以与寻常县的所有人口相当。
这意味着,启明县如今的规模已经完全达到了州治所的水平。虽然如今的启明比不上昌邑、陈留这样的大城,却已经初具与之相媲美的规模了。
行走在这样充满活力的城市中,江河一时忘却了时间的隔阂。
这样的休闲时光,对于江河来说,是繁杂生活中最是奢侈的东西。
果然,物极必反的道理应验了。就在江河回府之后,一则消息从曹州治所济阴发来。
不是什么旱灾、水灾、也不是匪乱、兵灾,更不是恶虎伤人、蝗虫过境、疫情复发。这则消息,比以上任何一种都令江河感到恐惧。
济阴的王刺史,向江河送上了一刻珍珠,一刻极大极圆,微微带有黑色线条的珍珠。
这珍珠若是寻常的珍珠也就罢了,王虔在文中特地写到,这是济水中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跳出济水,来到渔夫船上,从口里吐出来的珍珠。
当这颗价值连城的珍珠,用着精致的紫檀木盒盛裹,内衬豪华的丝绸摆在江河面前时,江河感到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恶寒。
这……
不就是……
祥瑞吗!
王虔在文中大肆赞扬江河的品德与修养,对于新政更是不吝惜褒美之词。文中那乖乖的语气,所举用的典故,无不在提醒江河,他已然做过火了。
再向前一步,继续扩大自己的权利,恐怕就算自己不称帝,自己所培育出来的文官团体和一系列利益群体,就会发疯似的把自己推上皇帝宝座。
而江河,恰恰是最不想当皇帝的那一个。
“皓首匹夫!何困我于如此困溺之境!”江河一手将桌案上的所有东西扫落。胸口不住地起伏,眼睛怒然睁大,两眉倒竖,一脸怒相,已然不可遏制。
两旁办公的平章见江河如此举动,便知定是谁又在劝进。
除了劝进这一件事外,二人从来没有看见江河如此动怒过。两人对视一眼,停下手中毛笔。复又赶紧低头,批阅着眼下的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