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敬得了授意,放下手中的发展计划书。
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原青州按察御史宗秉之,巡视青州时间不短,对于青州各地也多有了解。青州诸刺史、国相与他也都以朋友相称。”
“去岁冬日,宗秉之正巡视北海,时逢北海国相连同梁国国相、陈国国相、沛国国相、彭城国相、下邳国相一同起兵造反,相应徐然。”
“本来北海太守应当立刻将其诛杀,以免走漏风声,可北海太守注重私情,放过了宗秉之。后来的事情,后来也都知晓。”
“如今半个青州都沉沦于北海的铁蹄之下。可前日,宗秉之找到我,说是北海太守想要通过他向柱国大人请降。”韩敬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没有丝毫偏颇。
果然此话一出,立刻引起室内众人的惊诧。每人都有不同的表情。
新任鸿胪寺卿卫晃最先言道:“当然不行!”
卫晃是江河的师兄,曾任光禄勋,掌管宫中宿卫。如今被江河调为鸿胪寺卿,替礼部分担诸侯王进贡和掌管周遭部落以及朝会礼仪,职权上与礼部和宗人院有些重复,所以真正的权利也并不大。
不过到也算是清贵取出,用来安置卫晃这样和江河礼仪重度捆绑的无关紧要之人,最是合适。
为什么卫晃会最先发生拒绝?
因为江河新政当中,可没有诸侯王的位置。关于此事,江河早与卫晃商量多次,去年征讨冀州,江河就完全没有鸟冀州的那些国王。如今这三州诸国相叛乱,江河也是打着一战解决山东诸侯王的问题而去的!
如今北海国相要降,那还怎么给北海王定罪?不给北海王定罪,怎么满足今年目标?作为下一个发言者,卫晃在发展计划中明确提到要逐步收回诸侯王土地的目标。
如今不当众反对此时,难道还要支持北海国相投降,让自己的人物完不成?
作为已逝的公孙冶门下高徒,卫晃认为自己的地位还不够高,自己的能力还没有被完全发挥出来。他知道江河给他安排了这个二品的高位,是来给众师兄弟服下一记安心药。
所以卫晃更想着在江河面前展示自己。若是能更近一步,把自己调到六部之中,掌握实权,最后登堂入室,那岂不美哉?
“柱国早就定下讨贼策略,这些山东国相,还有他们背后任国相恣意妄为的诸侯王们,都是新政之敌!都是大陈中兴之敌!”卫晃说得义正言辞,直抒胸臆。
“当初柱国困于冀州,分身无力,他们要造反投敌,如今见柱国抽出手来,就来投降,若真遂了他的意,岂不是告诉天下,可以任意造反吗?”卫晃毕竟也在宫门前站了两年,也有些军队中养成的脾气,如今韩敬碰上他,当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鸿胪!我可没有偏袒那北海国相,更没想着妨碍新政!只是陈述一些柱国让我陈述的事实罢了!”
韩敬看向在座诸位,致意道:“此时毕竟是我御史台御史所上报之事,本应事前呈报给兵部、礼部还有……”韩敬略有深意地看着卫晃道:“还有鸿胪寺。”
“可是事情实在机密,柱国才让我在今日说出。柱国的意思是让大家商讨商讨,拿出来个具体办法。毕竟也算是多了一项选择。”
“是啊,子肃说得不错。我也认为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卫典客,您先消消气,大家坐而论道,都是为了国朝大事,容不得半点私情啊!”大理寺卿站出来圆场,作为洛阳本地世家出身的陈祎,一直扮演着和事老的身份。
陈祎出身洛阳陈氏,与陈荣、陈藻是一系,不过想去甚远,在洛阳城中也颇有地位。江河入京之后,投献不少,又和江河走得极近。
之前在礼部任侍郎,后来江河分出大理寺,便想起这个人来,让他加入到二品高官的行列中来。
相比于刘氏父子和卢欣所代表的地方世家,洛阳世家对于江河的政策其实更加喜欢。虽然被江河第一批操刀进行“搜户检地”,却对于江河其他振兴洛阳的做法很是赞同。
光江河执政的这几年,不仅两度保护洛阳周全,在洛阳世家眼中形成了“洛阳城的保护者”这样的荣誉头衔。更因为让洛阳城更加繁荣而自豪——这样的光景只能出现在父辈渐趋遗忘的描述中。
虽然江河对于土地政策十分严苛,但是根据近来公布的商税新策,更是让洛阳世家找到了另一条发展道路。
如今江河的派系中明显存在几个派别。地方世家和中央世家之外,江河本部麾下也出现以房玄龄、申时行、杨善会等为首的服从派和以韩敬、张谅为首的投机派以及卫晃、齐简为首的同门派。
五个派系相互之间的争斗并不强烈,可却也常常能擦出火花。投机派和同门派一直在争夺江河身边仅存的位置。地方世家和中央世家也有着围绕着农业税和商税之间的冲突。
更别提服从派对于其他四派的天然敌视,不然房玄龄也不会劝江河多从须弥界中召唤英杰了。
不过五个派系虽然各有各的追求,但都统一在江河的麾下进行新政,对于这五个派系来说,坚持江河的新政,就可以满足自己的利益。因为无论如何,自己已经把赌注压在了江河身上,便只能与江河共生。
陈祎负责的大理寺,相当于最高法院。与刑部、御史台合起来就是一套完整的司法体系,若是加上河南尹和洛阳县的捕盗们,一整套公检法体系就摆在世人面前。
让陈祎负责大理寺,也是江河在与世家关系的一种探索。
显然,陈祎很懂江河交给他的任务,而关于山东问题的讨论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作为问题的提出者,韩敬现在叫苦不迭。无论最后商讨出来的结果是选择无视投降请求还是选择接受投降请求,他韩敬似乎已经把在座的得罪了一半。
若是算上中间派,那他可就得罪了一大半人。
“兵部的意思,是一个也是打,两个也是揍。军队整修快一年了,整日对付山贼强盗也不是个办法。总要让他们见见血的。”
江河先开了口。“山东诸国相是软柿子,就算让北海国相割据了整个青州,也难成大事!”
“虽然青州有鱼盐之利,可也不产军马,青州诸城又都在沿海平原之上。若是野战,不非吹灰之力即可全歼。”
“可就怕他据城死守,反而让我们自顾不暇,再让四周环伺之敌,给坏了当今大好局面。”
把如今情况分析了个通透,江河也不说自己支持哪一方,把这个问题原封不动地抛给了在场的五个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