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冶本来就是打算直接进入正题,哪想竟然有人想要奏事。可也不能让人家不说,于是使了个颜色给刘散。
刘散会意,道:“窦博士请言。”
窦骁闻得,开口道:“臣窦骁蒙孝明皇帝拔于乡野,于太学教授春秋,累有五载。今有才智之士,忠门高阀之后,俊才人杰之徒,丧命于凶恶之手,归魂于不平之台!”
“问我朝行以公正,用以孝悌。忠志之士,岂可亡命而不知贼凶?实寒士子之心,而生逆贼之喜。顾先王之法,可以用于今朝!”
“……”由此省略三千字。
“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时水祸滔天,帝命鲧以治水。九岁不成,殛鲧之于羽山。再流共工于幽州,放欢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四罪而天下咸服。”
“今请吾上,以先王之刑德,昭彰天下,法戕密之贼凶!必可使天下归心,而四海臣服也!”
江河听了半天,感情他是想为唐密被人刺杀还未找到凶手一事不满,故而上奏,催促皇帝加派人手,早日捉拿真凶。
公孙冶听罢,也是皱了皱眉头。这文化人说话方式是和别人不一样。“窦博士之言,真肺腑也!廷尉及河南尹何在?”
廷尉卢欣、河南尹刘累上前行礼,道:“下臣在此,听候太傅吩咐。”
“博士唐密遇刺一案,早命汝等查寻,如今可有进展?”
刘累道:“回禀太傅,唐博士一案,以初步核实,行凶者以短剑杀人,皆一击而中!实乃兵种高手,器里翘楚。绝非善士所为。”
卢欣接着回道:“刘河南所言极是,臣已经初步认为,此案系仇雠报复所致。此案交由左监统属稽查,奈何左监人手不足,年前怕是难有进展。”
窦骁还是不依不饶:“大理寺卿之言故也有理!既然左监人手不足,何不掉右监之人充之?”
“窦博士有所不知了,右监都管天下,左监都管京畿。右监执掌天下难案,已是人手不足。何谈调往左监?”
“那何不增添人手?”
“博士,您的俸禄也有两月未发了吧?朝廷没有银钱,如何增添人手?若是您太学里有忠于国家之士,且不要俸禄之辈,还望举荐一二!吾必定考而校之,若可堪大用,吾必不怜惜职位之高低,必连叩阍而荐之于陛下!以添国栋!”
窦骁闻言拂袖退去,脸上怒气已显。
江河看着好玩儿,这朝廷上的早朝可真是狗咬狗。这窦博士不用说,肯定是唐氏党羽,又是唐密的同事,必然与唐密有一定私交。
而师父这一招实在是妙,把这件事情甩给刘累、卢欣二人。且卢欣身居廷尉之职,对此案要负责。若是他一示弱,必然拦下罪责,故而只能和窦骁斗嘴。这窦骁也不过是个文士,哪里和卢欣这个酷吏斗得过嘴?也只能忍下。
江河见无人出班,以为时机一到,出班行礼道:“臣有本启奏!”
刘散道:“阳关侯请言!”
“臣江河,虽任兖州刺史,查处兖州,可中央之事亦有耳闻。自臣到京,闻得京中有吏,贪婪暴虐,实害百姓。更有侵略民田,抢夺财货!”
“臣蒙先帝,发于野地。自知不可不顾正途,故欲正视听。弹劾京中官吏六人,举列其事,望上怜惜民苦,斥之以申正义!责之以顺民心!”
“有太仓令……”
“有搜粟校尉……”
“有……”
一连六人罪状念罢,江河还是不过瘾。昨晚他怕仅仅贬谪六人可能完不成任务,又把申时行写下的三人名字也加了上去。继续道:“有闻……”
诸葛泰与公孙冶对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只听江河列举完这三人的罪状之后,话锋一转道:“臣以为,下贼作乱,皆教化不利。博士窦骁,品行不良,教育无方。以至太学生群聚议政,商讨国政,斯为造乱之基,作祸之始。愿深加惩戒,以教良才!”
一连十人的罪状说出,江河越说越起劲,最后的声音洪亮,语句动人,呈辞恳切。甚至连为这几人求情的都没有立刻站出。
而公孙冶也没料到这种情况,本想等着唐家党羽反扑,又不见动静。见到江河朝他使了眼色,才意识到这事。于是赶紧拍板,让廷尉卢欣查处此事,以正视听!
唐家党羽现在才反应过来,可却已经为时已晚,虽然又出来两人求情,但也都被刘散驳回。这一仗算是王喆门徒一派大获全胜。
接着,刘散又同意了几位大臣的上报。公孙冶在早朝之上处理起了国家大事。江河自觉没有自己的事,于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眼睛不闭,补起觉来。
直到公孙冶问他,他才反应过来。好在反应的快,思维灵敏,没有出错。平平无奇地回复过去。
一连站了三个小时,这早朝才算是完事。
就在公孙冶宣布今日早朝完成之后,江河才心底欢呼一声,看来这上早朝也实在是一项体力活儿,也不知道自己七老八十还能不能上得动早朝了。
因为公孙冶的传话,江河留了下来。待百官散尽,才发现还是只有公孙冶和诸葛泰两个老头子在等自己。江河抱起自己的小火炉,追了上去。
“师父,留我下来,所为何事?”
“还何事?今日额外说得那四个人干嘛?”
“嘿嘿。”江河右手挠了挠头。“我这不是看咱们形势一片大好嘛!所以多说额两个看不过去的,还有那个窦骁,简直就是在说:‘我就是唐氏党羽,快来搞我!’一样吗!”
“呵呵,你倒是感觉挺好!我们这次要贬谪的六人都是关键岗位上的,为的就是让你守洛阳之时能更加得心应手。且这六人在唐氏党羽里的地位还不甚高,唐家的反弹也会小些。”
“可惜啊!你自认为聪明,多说了四人,窦骁倒也还是其次,我也烦他。可你不该把那三个人也一起说出来。这次唐家的反弹怕是不会小哦。”
江河听师傅说起,才恍然大悟,忙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诸葛泰笑道:“也就是让唐家夺去两个油水足的职位罢了!守住洛阳,迎立新帝。咱们还用怕他?”
“若是守不住洛阳,连项上人头都没了,还在意这个?”诸葛泰负手背后,走向皇宫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