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河开始巡按兖州之时,一队轻骑护卫着一辆马车来到了洛阳城外。
申时行命令马车在洛阳城外停下。他下了马车望着洛阳雄伟的城墙,不禁心头涌起一种豪迈之气。他在明朝贵为一朝大学士,如今来到江河的帐下却没有丝毫功劳。
若能凭借此事让主公见到自己的能力,想必日后成就也不会逊于前世吧!
因为持着兖州别驾的印信,这一路上并没有受到多少困难。在兖州时候,兖州别驾可以说得上是兖州的二把手,谁人敢动他?出了兖州来到司隶,这一路关隘也全是讨逆军的各路将领。
知道是江河的副手前往京都,又怎能说阻拦呢?这一路上被各路将军好吃好喝地招待,一个关隘便停一天。若不是江河给的命令要他越早赶到越好,申时行现在怕是才到虎牢关呢。
在城门口给门将看了印信,根本不用排队,一行人直接进入了城门。
申时行入的是青云门,有着平步青云之意,向来也是山东官员入京常选择的城门。不过申时行自青云门进入,倒不是为了什么平步青云的兆头,而是江河在京都的别院就在此处。
这洛阳人就没有不知道这平安坊在哪的。随便寻了一个人问,便知道了这平安坊的具体所在。原来就在这青云门脚下。
入了平安坊的坊门,也不用去寻,照着江河给自己的平安坊舆图对比一下方向,便知这别院的所在了。
护卫申时行的是来自亲卫营的骑兵,共有八人,算上申时行和两个车夫,这一队人马才只有十一人,有些冷清。
申时行可不在意这个,命人通报给府里。没过多久,大门就张开,跑出来七八个小厮。为首的那个来到马车之前,恭敬地道:“恭迎别驾大人,早就收到您要来的消息了。客房已经为大人备好了。”
申时行下了马车,随那小厮在这府中绕了绕,来到一处精致的客房前。
“大人这一路远道而来,早些歇息吧!”
申时行道:“去给那些将士和车夫也安排的好一点,他们这一路过来,也很辛劳。”
“那是,小的已经备好房间了,这别院内空房极多,住得也肯定比兖州要好。”
踏进准备好的客房,申时行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回头向那管家道:“这坊间最近有什么传言吗?”
“传言?”管家一愣,旋即道:“这坊间的传闻可都没停过。只是不知大人问的是哪一类?”
“哦?这还有讲究?”
“自然是有的了,这洛阳城虽然是京都,可是也不是哪儿都一样的好。就拿这城内的一百零八坊来举例,东边住的都是贵人、南边儿都是掌权之人、城西大多是富商聚集之地,至于城北则是一些贩夫走卒之徒住的地方。”
“这每个坊都住着不同的人,自然这坊间流传的东西也就不一样了。北边的传闻不过是谁家偷了谁家一只鸡,谁家把谁家的水缸给打了。”
“若是西边坊市的传闻也就大多和那生意密接相关了。他们聊的多是什么青州的盐铁、江南的侍女、塞北的牛羊、辽东的皮草、益州的蜀锦、蓝田的玉石。
“至于南边住着的各位大员们,手里可都是掌握着实权的,他们那儿的传闻也一定和这朝廷上的一举一动密切相关。”
“哦?听你这么一说还有点意思。”申时行对此一点就透,原因无他,北京城也大抵如此。不过北京城南面住的是平民,北边住的是皇上,皇上周围住着各大国公和大臣们,也就是和这洛京的格局有些不大一样。
“你怎么不说东边这些贵人呢?”
“嗨,东边住着的这些个贵人,也没几个贵的了。虽然在朝廷里还算有点地位,可是也大都不掌权,也不是外地的世家。靠着祖上的阴功,在人间享些乐子,没什么气候。”
听闻此言申时行也是一笑。“你倒是敢说!这里不就是洛阳之东吗?”
“是啊,这宅子原来就是那凌阳县侯的,都封侯三百多年了,这一辈一辈败坏到今天,前些年犯了事情,把这最后一点家业也给败没了。”
“哦?你不是这宅子的老管家?”
“是,大人。小的早年间犯了罪,落下个奴籍。还好是官奴,平日就替朝廷收拾这房子。这房子,朝廷本想着高价卖出,可是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也卖不出去。等到这讨逆大军进了城,这宅子赏给了刺史大人,我们这些人也就跟着,转给了刺史大人为奴。”
“哦哦,原来如此。诶,你是哪里人?”申时行听这老管家的声音有些熟悉。
“回大人,小的是扬州吴中人。”
“诶呀呀!竟然是苏……吴县人!我也是吴县人!”
“是吗?大人也是吴中人?不知大人家住哪里?若是日后……”老管家说着说着,神情突然冷淡下来,也不说话了。
“老哥哥,你说什么?若是日后怎样?”
“诶,不瞒大人,我这为奴二十余年了,一直飘荡在洛阳,半辈子没有回到吴县了。刚才想问问大人家住哪里,日后也好拜访一二。可是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只能和这宅子守住余生了。”
“老哥哥莫要心急,我家主公可是宽厚仁爱的,他要是知道你想家,想要回去看看,也定是应允的!”
“是吗?”老管家道:“那我可谢谢大人您了,我在老家还有一个妻子还有个儿子。若是儿子长到现在,也得有二十多岁了!可惜我那孩儿,打他两岁时候便在没见过面。”
“老哥哥,你放心,这事情就交到我身上。我这就写信向主动讨来你的自由,让你回江东见见亲人。”
此言一出,那老管家当即跪下,不住地向申时行磕头。
这可把申时行给吓坏了,连忙拽起这个老管家,对他道:“老哥哥你先起来,这都深秋了,地上太凉了。”
“没事没事,你就让我跪一跪大人您吧。这样的大恩,不这样,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啊。”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申时行一个五旬的老儒生,也没多大力气,拽不动这个常年做体力活的老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