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浮浮间,英姑仿若做了一个悠长悠长的梦境。
梦里初使有无尽燃烧的火焰,滚烫而噬人,英姑无论怎么逃,往哪里逃都逃脱不掉。然后就在英姑已然绝望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宛若天神般将她从无尽的火焰堆里给拯救了出来。
劫后余生,英姑很欣喜。她不停地对将自己从火焰堆里救护出来,但面目却十分难以分辨的人道谢,感谢他对自己忘我的救护。
但不知怎地,那人初时还是一副极和善的模样,忽然间就态度极是恶劣地趴在自己身上咬了一口,言辞还颇为严厉地对英姑说:“我不要你谢我,我要你爱我……”
也许是咬得过于疼痛,又被人强制性地求爱,梦里的英姑竟然极为脆弱,一瞬间就伤心难抑,泪盈于睫。那人见了,立时懊恼,又赶紧百般温柔小意地劝哄英姑。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人的劝哄太过温柔,以至于那人将唇瓣向英姑凑过来之时,英姑并没有任何抗拒。她甚至还极为配合地和对方唇齿相依。
只是在两人吻触的间隙,英姑不经意睁眼看向对方的瞬间,忽然就瞥清了对方的脸。一瞬间,宛若雷霆加身,英姑颤抖着身子猛然醒转。
那人……竟是……谢……绍……
那人竟是谢绍!
梦里那人竟是谢绍!
从梦里忽然醒来的英姑急剧地喘息,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没有片刻的着落。
屋子里黑乎乎的,并没有点灯。英姑从突然的惊惧里醒来,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
但慢慢地,她就察觉出了异样——自己的身前紧搂着一只手臂,身后亦贴靠着一具温热而强壮的身躯。她感受到自己的光裸,也同时感受到对方也没有穿任何衣服。
英姑骤然觉得心痛,一阵急来的愤怒和巨大的惊诧更是一瞬间袭击了她的心灵,让她一瞬间就完成了把对方胳膊从自己身上甩开并一坐而起的动作。
英姑的动作惊醒了在她身后沉睡的人,英姑翻身而起的瞬间,对方“唔”的一声亦从沉睡中醒转,模模糊糊地看到坐在床榻上的英姑,那人也慢慢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见到对方醒来,而且就在自己身体不远处,英姑骤然升起一股厌恶,她在床上极速地后退,让自己紧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用力地抱紧了自己的身躯。
谢绍感觉到了英姑的动作,心里泛起阵阵苦涩,却也没说什么。他摸索着下了床,根据白日里对房间的短暂的印象,他在房间里放置灯烛的地方找到了火折子,然后点亮了房间里的灯烛。
灯光蓦然点亮,英姑不适地闭了闭眼睛。她抬起头,视线一下就和谢绍的视线连接上了。不知为何,英姑忽然感觉自己十分委屈,眼泪沿着脸庞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滴接着一滴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这一幕,让谢绍看得十分心疼。但事已铸成,哪怕光阴再度流转回那时那地,他依然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根本是……甘之如饴。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到英姑虽然极力遮蔽,但仍然会偶尔泄露出一些雪白的身躯上,那里有些地方没控制好力度,添了些青青紫紫的痕迹。
一想到这些,谢绍忽然觉得心脏急剧跳动,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几分,就连身体某处都忍不住……发紧。
英姑察觉到谢绍的视线,赶紧拉过床榻上的被褥遮蔽在了自己身上,看到谢绍还光着身子站在自己面前,她将头扭向一边,声音里带着些冷厉道:“你把衣服先穿上。”
谢绍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英姑面前是光裸着的。虽然两人目前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但无论如何不穿衣服的置身于对方面前,对于目前的两人来说到底还是一件极为尴尬的事。
谢绍脸红过耳,赶紧在床榻上翻检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在身上。
谢绍穿好了衣服,本不欲多做解释——毕竟自己确实是在英姑意识不清的时候占了英姑的身子。但是一想到英姑之后会对自己百般误解,谢绍还是觉得和英姑坦然说开为好。
毕竟自己从来要的就不是英姑的一星半点,他要的是全部的英姑和她全部的爱。之前是觉得没有可能,只能孤独、无望地爱恋着她,现在这种绝望骤然被打破而变成了切实的现实,他就再不可能再放英姑到别的男人的怀抱中去——即便那人是谢子安也不成。
想到这里,谢绍缓缓地对英姑道:“我被人搀扶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了。他们把房门锁了,屋子里也燃了催情的媚香。我进到这间屋子的时候,在床上发现了你。当时的你被……脱去了衣服,而且中媚香之毒颇深。我尝试唤醒过你,但是最终失败了。我中毒也不浅,后来……咱们就因为……毒发……睡在了一起……”
似乎十分艰难地说罢,谢绍重新严肃地说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虽说他们阴谋在先,到底你是失身于我。我会对你负责的……我……娶你……我会一生一世只对你好……”
一席话说完,谢绍顿觉口感舌燥,平素最难谈的生意也没有这么难以商谈过。他对英姑,真是多说一句怕多,少说一句怕少。在英姑不觉的时候,谢绍就已经把她的需求放在了首位考量,那时他还只是把英姑放在心里偷偷地爱慕着;现在英姑已然真真实实变成了自己完全拥有的人,谢绍心里对她的爱护和珍视可想而知——怕是英姑即便要天上的太阳,他在想办法弄给她的同时,还会思谋着把月亮一块摘了送给她吧!
谢绍极仔细地观察英姑的神色,在英姑看不到的地方,他更是紧握双拳,他怕……听到英姑的拒绝。
屋里的气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谢绍感觉得到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每多过一些时间他的心就沉上一份,渐渐地,他连呼吸都感觉异常沉重,难以为继了。
仿佛过尽了一生,谢绍才听到英姑缓缓而沉肃的声音:“我想穿衣服。”
不是痛骂,也不是拒绝,只是无关紧要的一种诉求的直接表达。谢绍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籁之音似的,神魂一下子回归本体,匆忙地答应着给英姑在屋里翻找起了衣服。
英姑的衣服是在屋子里的一口箱子里找到了。谢绍把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放置在距离英姑很近的床上,英姑从被中伸手拿过衣服一件件地穿了起来。
英姑正穿着衣服,外屋突然传来推门的声响,接着一阵纷乱、杂沓的脚步声隐隐传来。
英姑听着脚步声逐渐往里面走来,扣衣服的动作也只是稍微地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有条不紊地扣起衣服来。
脚步声在里屋的门口停顿了有十几息,几乎让人都要怀疑之前的响动是幻觉的时候,脚步声才又一次动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动得很是快速,来人没走几步就已经到了里屋,并极快地穿过屏风,一下子和英姑面对着面。
是谢子安。
英姑心里嘲弄,既是安排好的,现在该来的都来了,挺好。
英姑面上什么神色都没有,继续进行着扣扣子的动作。
谢子安面上是剧烈的痛苦之色,交杂着难以置信和极度的愤恨。他目光赤红地紧盯着英姑,无边的恨意毁天灭地,却只是握紧了拳头击向了一旁的墙壁。殷红的鲜血极快地从他的手上流出,他根本不去顾及,伸拳击向了一旁的谢绍。
谢绍猝不及防下被谢子安重重地狠击了下肚子,不由得闷哼出声,疼痛袭来的当口,只能抱紧了肚子蹲伏在地上等待疼痛过去。
谢子安来如风,去亦如风,一眨眼的功夫就从里屋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