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话间,英姑被郑管家给领进来了,她进门向谢母施礼,坐在了谢绍的下首。
谢绍开口道:“伯母这么晚了,还舟车劳顿地来这里找英姑娘,想必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大家都不是外人,索性有什么就摊开了直接说就是了。”
言语之间,似是一点都不准备避讳的样子。
他如此说,不止英姑感到诧异,就连谢母都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向他。
身后的嬷嬷捅了捅谢母,示意她看向对面两人郎才女貌颇为般配、一左一右端坐着的形状,她忽然有所得似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是了,是了,从一开始进门谢绍就在维护英姑,到她暗示他把英姑赶出去的时候,他更以英姑是他救命恩人的话来搪塞她。现在他更是以“大家都不是外人”的理由企图蒙混过关,企图混淆他关心英姑的事实,只为怕自己说出或做出什么来伤害到英姑。
一想到这里,谢母的精神不由得振奋起来,仿佛拿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一般,她甚至放缓了语气,颇有些长辈对小辈的爱怜对谢绍道:“你看看这混小子说得什么话,娘儿们说几句贴心话,你怎就好意思杵在这儿了?还不速速出去?”
谢母既如此说,谢绍也就真不好再继续待在这儿了,他只能微红了一张脸,对谢母道:“是绍考虑不周,伯母勿怪,”视线扫过英姑的时候,他眼神里虽有忧虑,却也只能对英姑说,“英姑娘勿怪。”
言罢,谢绍行色匆匆地出去了,屋里只留了谢母,英姑和那位嬷嬷三个人。
待看到嬷嬷起身关上了厅堂的大门,谢母这时才从桌上端起茶盏来,轻呷了口茶,赞赏道:“好茶。”
喝过茶之后,她才看向英姑道:“子安已经把你们的事和我说了。我之所以答应他不再干涉你们的交往,我不瞒你,完全是不忍心看他把自己给毁了。七八日的不吃不喝,有哪个亲生母亲能眼看着亲生的儿子如此糟蹋自己?”
眼看着英姑在她的话语里一点一点失去了原先的镇定,谢母越说,话语里的暴力越严重,后来简直就像把一块块成形的石块都砸在英姑的身上。
“英姑娘,你对谢子安真的了解吗?如果你说你了解他,我告诉你,直至如今,我这个当娘的都未必敢说自己能了解自己的儿子。
你知道你看重的他的一切都是怎么得来的吗?是我百年谢府、无数前辈并优秀儿郎的蕴藉、积累才有了今日才华横溢的谢家儿郎!
你再看看他周身的气度,他的吃穿用度,乃至耳濡目染的人品学识,又是哪一样不是用谢家的资财换来的?
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娶谁弃谁早都有定数,根本就不是个人一己之力所能左右得了的。而且请恕我之言——英姑娘你,也就只外貌上勉强能过得去,其他的地方一无事处。倘若你与子安成婚,不止不能在仕途上与他有任何助益,更会因此而拖累他。试问如此一个不能助力夫主的女子,怎堪良配?
还有就是——谢府可以没有谢子安,但谢子安决计不能没有谢府,你仔细想想其中的厉害关系吧。”
停了停,谢母似又觉得逼得太过,复又对英姑说道:“当然,如果你愿意离开子安的话,我这边也不会亏待你。”她伸了伸手指,嬷嬷极有眼色地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出来,走到英姑身边欲递给英姑。
谢母道:“这些银票够平常人吃喝几辈子的了。一个女子一生的青春有限,何必在一些不着边际的人事上吊着,不如看取眼前。”
良久,见英姑始终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谢母的脸色几次变了又变,最后终于按捺不住了大声问道:“你嫌少?!”
英姑没回答谢母的话,只是沉静地站了起来,一边朝谢母施礼一边道:“我同令郎的感情是真挚的。即便我们最终走不到一处,我也不需要拿你的任何银钱。现在,我累了,就先告辞了。”
说罢,英姑也不待谢母有任何反应,转身开了厅堂的门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