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谢子安在大堂拜见父母的时候,哥哥谢运已经通知家里管事的告知诸房众人谢子安远游归来的消息。家里的饭菜是早已齐备了的,不必特地张罗,只需要把本来该送置各房的饭菜归拢在一处即可。
谢家的大堂到花厅尚有段路程,谢母和谢子安一路聊了许多体己话,走得就有些慢,因此待谢母和谢子安并几个丫鬟婆子进入花厅时,谢父和其余四房兄弟及他们的家眷也都已经到了。
谢家是大家,谢子安又是远游回来与众人的第一餐饭,吃饭前自然免不了一通规矩和客套。谢子安从父亲开始,一一向各位叔伯长辈磕头行礼,兄弟跟前亦是彼此郑重见了礼才罢。
用膳时,男女分了桌各自坐下。因为是与长辈同席,席间的气氛很是中规中矩。谢子安端起酒杯敬过各位叔伯和兄弟,把该有的过场走完,一顿饭不咸不淡的吃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结束。
饭后谢子安回到自己原来的院子休息。一别经年,刹那间看到自己的房间还保留自己走时的样貌,千思万绪一时在他的心头翻腾不已。
过往皆去,委实没有什么可以想念和留恋的。生于斯长于斯,他对这个家和这个家族是深入骨髓的熟悉。之前自己之所以心浮气躁一定要外出游学,再到后面几年的拖沓不归,委实是心底里早已厌倦了豪门大宅里琐碎的应酬和许多不能宣诸于口的算计。
虽然心底里厌弃,但他却也深知自己毕竟是谢氏子孙,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他血液和骨髓里流淌的都是谢氏的印记。他在外游学虽不至于大肆挥霍,但也从来不必关心钱财的多寡而随意取用,说到底都是顶着谢氏子孙的名号享有的便利。
自己初返家门在堂前叩拜父母的时候,父亲曾经特意严厉地追问自己游学多年有无恪守谢氏祖训,当时自己碍于父亲的威严不敢如实相告自己虽遵守了大多数谢氏祖训,却违背了无论在世人眼中还是在谢氏族中都极为重要的“慎婚嫁”这一条。
旁的还好说,如果是一般性的错误,自己私下里改过也就是了;即便再是原则性的错误,只要不触犯律法,被父亲知晓,最多也只是受罚,自己忍一忍、受一些皮肉之苦也还能过得去。只是自己此次回来的目的,是为着向父母禀明自己和英姑的婚事而来。眼前最棘手的不止是两人无媒无聘就私定终身的决定,最难以逾越的却是两人之间身份和地位的天差地别。
之前谢子安因为在外面游历许久,多少沾染了些江湖人的意气。本就是年岁不大的少年人,这时候少年人的想法多少占了上风,及至后来见到英姑,情难自控,又因为沉溺情爱,谢子安难免恣意纵行,对于自己和英姑的事考虑的过于单纯和简单了些。
现在谢子安重新回归家族,一些久远的记忆也随之复苏。即便谢子安未曾过多经历,但他亦有在氏族大家里生活多年的生活经验,这些经验足以让他即便不能深谙世家门阀里的所谓的各种计量和谋算,却也让他具备足够的敏锐。一别经年再次回家,所见所感,都俱是原来的模样。母亲的慈爱未减,父亲的严厉依旧,就连屋内的陈设都维持着原样。谢子安并不是要大破大立,但藉由一些生活场景,他足以窥见事情的大致面貌。
也由此,他才越加感受到美好的想象是一回事,但事到临头要遭遇的艰难同样的显而易见。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想要放弃。他表面温文,内里却也十分坚韧。这点大约是自小读书时就养成的性格。当然,非如此,他也读不好书。同读书一样,谢子安自遇到英姑的时候起,英姑就成了他此生中最确定和最坚定的目标,没有之一。既然他告诉英姑说自己爱她,从告诉英姑的那一时刻起,谢子安就把自己这一生的爱人给永远的确定了。
现下,他只是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两个人之间要面对的重重困难。
未来的路,只怕真的很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