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姑看着面前容色异常认真、情绪却非常激昂的谢子安,心里同样的思绪难平。
她虽然自幼缺乏父母亲情,又常在江湖上飘荡,把世俗礼教看得比一般人要淡漠一些,但归根究底却也是世俗中人,即便再洒脱不羁,终究不能完全免俗。
英姑之所以那么轻易答应谢子安和他一同归家,最初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根本没想法。她纯粹是被谢子安对自己的情感所感动,谢子安既然待自己赤诚,那自己就以全然的赤诚待他。是以,关于两人的未来,除了两人之间飞速的进展,她根本就未曾考虑到世俗的层面。谢子安说他对自己情炽,一时未考量太多,其实英姑自身又何尝不是如此的呢?
她本无意于高门大户,也没心思要困守一方小小的宅院,可是她却也明白:既然爱上了一个人,就不能全然的只顾自己。如果连一点为对方的处境考量的心思都没有,连基本的一点妥协都不愿的话,又如何谈爱人呢?
现在听到谢子安的心声,知道他如此的在为自己考虑,英姑内心里不由更加感动——她更加确信眼前的这个叫谢子安的男子是真的爱恋着自己,愿意为自己做出付出,他是如此的值得被自己所爱。
英姑同样握紧了谢子安的手,她定定地看着谢子安,片刻后才启唇出声道:“难为你如此为我着想。你知道我本来是个喜欢清闲自在的人。老实说,我之前并未把咱们两个人的事看得过于复杂。我认为相爱本就是两个彼此爱恋着的男女自己的事儿,即便有所牵扯,也不该有过多的外力的因素。却没想到,有一天轮到自己时,过程竟然如此曲折。按照我以往的行事习惯,一件事如果太过于费心劳神、得不偿失的话,我定然会极快地抽身,毫不容情的离去。可是现在事到临头,对象又确然是你,我不能不顾及你。哪怕有再多的艰难险阻,我都情愿相信‘好事多磨’。我想告诉你的事,我愿意和你一起去寻找解决的办法,去寻找我们之间更多的可能。”
谢子安被英姑话里的坦诚所震撼,因为他知道英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自他和英姑结识以来,不,或者说,自己从见到英姑,一眼万年爱上她的最初,可能就源于她身上的某种赤诚。
私心里谢子安承认自己不够光明磊落,明知道两个人的身份悬殊,未来一定会坎坷,可是他还是如此自私地、毅然决然地把英姑拖上了这条艰难的路途。他甚至为了自己的爱欲一而再再而三地罔顾事实,就那样死缠烂打地、有预谋地、蚕食着英姑的内心世界,一点一点撼动、改变她一以贯之的人生路途。
这爱来得有多处心积虑,谢子安就有多患得患失。与其如英姑所想,说谢子安是爱中赤子,倒不如说谢子安是爱中赌徒,而且是那种一旦上了赌桌就赌红眼一定要赢的那种狂徒。
如果英姑有一天忽然离开自己,忽然因为眼下的这样一份爱恋过于辛苦就放弃了……
谢子安无法想象那时的自己会怎样。所以他才把事情拖延到如今,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哪怕到如今,他也还是在赌,他在赌自己的运气,他在赌英姑对自己的爱意,他在赌自己今后的气运。
幸而,苍天眷顾,英姑怜悯,听到英姑如此回答,谢子安不禁长出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又赌赢了。
谢子安伸出双手用力地把英姑搂入怀中,他把头枕上英姑的肩颈,感受着怀抱中爱人熨帖的温度,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悸动,手却在英姑看不见的背后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