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前后脚进了临河的茶楼,到了二楼的雅间,谢绍做主要了一壶价格不菲的金骏眉。伙计又另送上瓜子,花生等小食。临河的窗户大开着,送来了秋天舒爽的风,风里自带着些河面的水汽,正是最让人感觉舒服的时候。
街上人来人往,客栈、酒楼、商铺都大开着门做生意。三人临窗而坐,闹中取静,偶尔就着茶水嗑嗑瓜子、吃吃花生,不为别的,只图消磨时光。平日虽早已看惯了的景致,因着带了几分耐心,此时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房间里没人出声,似乎都怕无端的言语惊扰了此时的宁静。
却有琴曲悠扬,缓缓而起,初如山涧清泉缓缓流淌,渐渐却又见草长莺飞、拂堤春晓;忽而又入三月春深,骤见繁花似锦;渐入佳境时,正花浓月圆之际乐曲却又渐次的低沉哀婉,仿若春归难觅了。一曲奏罢,当真是哀怨感伤,曲折动人!
一曲已罢,英姑还沉浸在曲声中,半天没回神。琴声美妙,妙韵天成。春之萌生,春之绚烂,春之无踪,一波三折,让人如临其境,恍若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房间里寂无声音,本是安静协和的氛围因了琴曲的演奏突增几许感伤。
谢绍坐在英姑的对面,虽不能在谢子安面前露出自己爱慕英姑的行迹,却一直趁人不备悄悄地观察她。乐曲虽然超然,但并不能让他完全抛却自身的挂念,甚至因为他听懂了春之易逝、难以把握,更让他思量如何把握当前。
谢绍见英姑沉浸乐曲之中,怕她伤感过度,首先打破沉默:“曲子好是好,只是未免太伤感了些。前面太多铺陈,似只为后面伤逝做势,人力痕迹过于明显。实在算不得好曲。”
谢子安听谢绍如此贬低曲子,初时还不解其意,待看到英姑神情有些恹恹的,忙附和着说:“绍弟说得对,确然如此。”说罢,以手牵拉英姑,想让她从思绪中回神:“小英,你说呢?”
英姑知晓这两人明显在睁着眼睛说瞎话,笑了笑,一边看着窗外出神,一边喃喃道:“事物的好坏,其实不在事物本身,只看人心自我的感受。此之蜜糖,彼之毒药的事常有,世事变迁,人心难测,人潮汹涌中,各有各的机缘,不强求就是了。”
谢子安思想着英姑是听曲后一时的感伤之言,心里虽然有些担心英姑情绪低落,但想到自己之后可以寻机慢慢开解她,到底没说什么。
谢绍端坐桌前内心却如遭雷击。他看着英姑线条分明的侧影,心里思量着英姑的话是随意有感而发,还是已经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思,在借机点醒他。
他只觉脑中嗡嗡一片,已经弄不清自己此刻的所思所想了。虽然自己有一千一万个心思,想着一天也能像谢子安那样与英姑相亲相近、坦诚相待,但内心里却一直明白自己这种想法简直就是在痴人妄想。
但在世人心中,有些事自己明白是一回事,被人赤裸裸的指出残酷的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尤其那指出之人还是自己暗中偷摸肖想许久的人。
谢绍只觉得心里仿佛堵着一口气,那口气本来被掩藏的很好,平时也许一点一点也能勉强压抑住,此刻却一股脑上涌,到喉头那里直接就卡住了,要出出不去,要咽咽不下去,生生地仿佛要扼断他的脖子。
谢子安发现谢绍的脸色变得极难看,担心地问他:“绍弟,你怎么了?怎么脸色一下变得如此难看?要不要小英帮你看看?”
谢绍摆摆手,冲谢子安强笑道:“许是昨晚没睡好,一时头疼,不碍事的。平日生意往来休息不好时,也常有这样的症状,我好好睡一觉就好。不用劳烦嫂嫂了,兄长也不必担心了。”
谢子安到底还是不放心,用征询的目光看向英姑,见英姑微微点头,知道谢绍真的没有大碍,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屋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谢子安打开门,见正是之前领命出去办事的丁越回来了。
丁越进门向谢绍复命说事已办得妥帖了。谢子安见时辰已经不早,谢绍又生头疾,当下就提议不如此刻回去。
当下几人付了茶钱,出了茶楼,就雇了马车,直奔码头而去。